她才四歲，是我在安寧病房服務四年以來見過年紀最小的病人。父母為了籌措她的醫療費，必須工作，鮮少出現，由不了解她的外婆臨時受命照顧她。因為疼痛，她經常哭鬧，外婆試圖以零食跟玩具安撫她，卻不能解決她的疼痛跟情緒，她常把東西丟滿地，這對祖孫像在精神角力般互相折磨。

那天，為了讓外婆喘口氣，我帶她到兒童遊戲室玩，這才發現她喜歡看繪本；應該說，她更喜歡被人擁在懷裡看圖聽故事，聽著聽著，就安靜了，然後就睡著了。她告訴我，她喜歡狗狗，她想看狗狗的繪本，正好我有一本《小狗奇普交了一個新朋友》，雖是幾十年的老書，但對她是本新書，我答應下次帶給她。

次日，我想帶書到病房擁著她、說故事給她聽，但忽然想起，那不是我的值班日，照規定，志工不能跟病人或家屬有任何私下來往。我卻步了，我安慰自己，她精神還不錯，下禮拜值班再帶吧！我甚至還想著該怎麼唱作俱佳地念那本繪本給她聽。

一周一次的值班日到了，我帶著繪本到醫院，卻發現她的病床空了，護理師說：「昨天，就在昨天……」如果時間倒轉三十秒，如果當時我不顧志工的身分，不動聲色地在非值班日去看她……我牢記自己的身分，卻忘了她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那幾天，曾有人擁抱過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