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在海邊的販賣部把汽水喝完，忽然想到這案子已經跑兩年多了，還沒個結果，他有的是人脈，海萍有的是金脈，兩造各顯神通。他知道官司不好打，他的目的是要用這個案子把海萍跟小狼狗纏死，讓這兩個人無法脫身。最近一次看到海萍，這婆娘已經兩頰凹陷、雙眼失神，這折磨比法官判刑還痛苦。老六想起第一次在舞廳看到海萍來跳茶舞時的清純模樣，哪裡想得到後來的種種滄桑？事情久了，當初的一股熱血、滿腔正義，已隨時間淡化，此刻他反希望檢察官能盡快蒐齊證據，進入偵查庭，如此姊夫才能安葬，對此，他覺得得很對不起姊夫，他不知道是否能給姊夫交待？眼下唯一能作的，就是把小玉、婷婷、小威教養成人，這三個孩子讓他看到希望，人要有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動力。怕事又愛面子的林法醫，到時候很可能沒甚麼重罪，但他還是主動離開工作，配合調查。老六信守承諾，沒讓他餓著，介紹他去一家專幫黑道兄弟治療槍傷的私人外科醫院當醫生。老六很滿意自己對林法醫的安排，他覺得很佛心來著。

「以前給死人開刀，現在給活人開刀，才不會變得像活死人，更何況我三不五時的請他來舞廳跳舞，陶治身心，叫小燕燕逗他開心。」

老六曾對寶姨這樣說。

「陶冶身心啦！甚麼陶治身心。」

寶姨一貫的戳戳老六的額頭：「叫你讀書，你不讀書」

他又把思緒轉到寶姨，每次一想到寶姨，他就覺得既快樂又有希望，他不止一次想過 ，退休後，帶著寶姨一起生活。他經常反覆咀嚼一個畫面，他跟寶姨在漂亮的花園裡吃早餐，他幫寶姨倒咖啡，寶姨嬌笑著把一塊甜滋滋的蘋果放進他嘴裡，多少年來，這夢想是他覺得可以握在手上的，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趕快來看舞女划龍船啊！」

海邊販賣部小姐的叫聲把沉醉在幸福海域裡的老六「打撈」回現實的岸上。老六聽見自己的隊伍正在比賽，也往電視機前擠，卻因個子矮只看到圍觀人群的肩榜，乾脆站到椅子上看。記者正聲嘶力竭的報導：「這支由舞廳的舞小姐們組成的龍舟隊，目前雖然還處在落後的狀態，但是小姐們划得非常認真賣力，手都划破皮了，皮膚也曬黑了，但是她們非常具有不屈不撓、堅持到底的運動精神。現在大班準備奪標！」

電視上出現寶姨趴在船頭，伸長手臂準備奪標的畫面，導播果然很夠意思！鏡頭給得夠大！寶姨奪標時專注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現場的加油聲跟電視傳來的聲音交相融合成更吵雜、更熱鬧的聲響。

「順利奪標！舞小姐們雖敗猶榮！」記者大喊，聽起來記者好像很替寶姨加油。

電視機前的人們嘻嘻哈哈的討論這場比賽，但大家的話題都圍在舞女划龍舟上，至於輸贏，根本沒人在意，當然更不會有人記得勝利的是哪支隊伍？老六暗自覺得好笑，好在輸了，不然贏了還要留下來決賽，舞廳沒小姐，生意怎麼做？不過舞廳這下出名了！比花幾百萬作廣告都有效！

一會兒，海邊的人潮又開始移動，原來舞小姐們比賽完畢，準備要搭遊覽車回去上班了，在記者的帶頭下，大家緊跟不放。

「齁！林青霞拍電影都沒這麼多人跟。」寶姨不知道甚麼時候出現在老六的身後，她看著那群平時對舞女充滿不屑，這會兒卻又緊盯不放的人們，語帶嘲諷。

「表現很好！妳辛苦啦！記者說小姐們的手都划破皮了，真的嗎？」老六問。

「唉喲！記者怎麼說，你就怎麼聽啦！ 對了，小玉要我告訴你，她帶著弟弟妹妹搭小姐們的遊覽車回去，都是小威啦，吵著要坐大台車。」

「那你坐我的車吧！」老六心裡暗自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