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這雨要下一整天。我們可以看看窗外穿著風衣雨衣的遊人在泥淖中行走。我們可以想像在動物園裡對著猴子扔花生，丟些冷言冷語風涼他們。他們只想著趕快抵達目的地沒有時間還擊。我們要煎餅當午餐。我們用手抓餅吃我們喝啤酒不醉不休。我們在床腳下山羊皮毛墊上面親熱。

-          然後妳整晚都在抱怨腰酸背痛。

傍晚健行的人們回來，我們出去揍他們幾拳因為太累的關係他們不會還手。二十一點正，我們會看一部有字幕的電影以改善一下我們破爛得讓人想要流淚的英文。夜來臨，我們相擁而眠，像某個以完全不使用一根釘子為榮耀的時代的精細工匠們製造的五斗櫃抽屜的戼與榫，契合無間。妳看，我不需親身經歷便能預知我們的一天。

-          如此，妳就會明白為什麼我要離開。

-          離開的人是我。

-          妳我相識那天起我已離開。

不然就是隔了幾天，或幾個月之後，或一兩年之後。我始終不明白我怎麼會和一個沒有終生保用的女人共同生活。和一個無論用任何方式遲早總會死去的女人在一起，更糟糕的是她有可能臨終前於醫院裡環繞著的約聘護士們拒絕送她去加護病房讓她在彷彿洞穴中花莖纏蔓的成束白色管線之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等待明天，妳我各自地角天涯。等待，但願窗門闔上如同閉上眼睛，但願我們最後一天無悔無怨，歡欣愉悅。但願大雨忘記我們，不要落在我們頭上，但願在泥中前進的人兒心平氣和。秒鐘像是童年的橡皮糖拉長變成分鐘，我們成年長大。再過幾個小時，我們要為我們五十年的幸福歡呼。也許我們會享有年華老去的優惠，也許我們有機會給孫子塞個奶嘴。如果死亡終於想起我們，它應該會像地中海邊的沙灘一樣平緩。

-          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