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有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對我來說，死亡還不是一種必需要履行的義務。致命的意外，自願的行為，突發疾病發生的機會，好像繼承一個島嶼的某個美麗清晨，或是某個遙遠的國度一樣，渺茫。永生的感覺，我知道，這感覺如今已經失落，然而，我卻不知道何時，為何。三十歲前後，也許，四十歲出頭，或許，再仔細想想，其實我一無所知。毫無疑問，是歲月的侵蝕，年復一年，然後在某個失眠的夜晚，轉側難眠一個小時之後，慌亂從床上起身的我，發現，感覺已經離去。我沒有試著尋找，我只知道已經失去，甚至，如果我相信，上帝，也無能為力將它還給我。

我不忌妒年輕人殘餘的大量的歲月，那裡面我只認識其中極小一部份，然而這一點點照亮我的知覺的小事，卻沒有引起我的注意，如同我們從來沒有注意到一盞燈正在熄滅的那一剎那。也許和一個，這裡要說的不是少女，而是和一個年輕女子，擁有性關係，感情，愛情，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反正，和一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女子，一個女子，實際上年輕的女子，也許我們對她來說已經顯老，給人一種迷人的印象，好像我們變成她的兄長，想像，因為我們和屬於某個年輕至上的星球上的某種生物熔合，那個我們不知道在何時掉落在上面，好比沉睡中從噩夢當中跌落的星球，從某個角度來說，我們變成，不是老，而是無法辨識，好像這個女子本身就是一群年輕女人的人潮，我們能夠躲避在裡面，好像一個追求女子的男人淹沒在上海市的人潮裡面人山人海的女子當中。其實，我們自以為掉入了青春之泉當中，但是沒有，反而，從一開始，我們就超過了太多的荒謬和猥褻的邊際，找不回，將沙漠裡所有的沙，隨心所欲填塞在那一秒鐘一秒鐘計算著我們剩下時間的沙漏裏的，那種美妙的感覺。

年輕，和死亡沒有分別，或者也可以說有些從屬的關係，或者說，一個佣人，任何時刻都能加以召喚，到書房裡站在一邊不交代任何任務的佣人。一個老式的僕人，不需任何動機，沒有任何後遺症，可以在任何時候請他捲舖蓋走路，更可以在他難過離開之前先檢查他的行李以確定沒有偷走任何家裡的東西。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有這樣子的特權，所以，對於那段時間我沒有辦法感到有什麼遺憾，事實上，今天，我擁有的，不會比隨時有能力逃到紐西蘭無憂無慮地追追兔子擠擠羊奶更多。我深深的相信，正是這個原因，老人家老是說他們對於過去沒有任何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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