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歲那年，我的母親因為肺病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陽光照在房間一角，那光線，照不到她的床鋪，床頭燈開著。佣人幫著扶她梳頭，她披著一肩藍色喀噓米爾。空氣中彌漫刺鼻的蝦內耳五號，好像她想要運用令人窒息的方式自殺。我上前擁抱親吻我的母親。她要我留在門邊上以免感染到她的病菌。

-          我很快就會戰勝病魔。

不過，留下了很多後遺症。現在，屬於她的死亡正在來路上。她應該算是長壽吧，看得到我的婚禮，然而，明年我帶著一朵玫瑰花放在她的墳前也是很有可能的。她有一個艱困的人生，有一個在不列塔尼的大房子裏的童年，一場不幸的婚姻，結婚的第五年成了寡婦。

-          然後，你像個火球，我將你生了下來。

如果她有什麼不測，可以在她的書桌抽屜裡找到一封寫給一個女朋友的信，信中要求善待養我長大。

-          你會換個媽媽，就像別人換個先生太太一樣。

-          你將會忘記我。

抓破我的腦袋我也找不到任何對她的記憶。當某某人給我看一些古老泛黃家庭照片的時候，必須在她的臉上紅筆畫上一圈讓我辨識。懵懵懂懂是孩子的自然天性，她立刻就原諒我了。

-          現在我很累，回去你自己房間玩。

我倒著走出房間直到走廊。我做完一套放在書桌上整整一個月的拼圖。我脫下衣服，站在露台上。佣人過來幫我披上衣物，把我放進熱氣騰騰的浴缸裡。在她親吻完我入睡之前，我哭了出來。

-          前天我已經六十六歲了。

生日禮物，媽媽送了我一個蜥蜴皮皮夾。我大概沒有機會使用到了吧，我不能行動，而且這裡的臨終安慰服務中心禁止收受紅包。我遺憾離開家之後不能每個晚上起身探視確定母親是否還有呼吸。八十八歲，也許再一個或兩個星期，她將會被通知跟著我的靈車來到墓穴前，也許我們要到下個世紀才能再相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