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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10 17:41:13瀏覽5477|回應4|推薦25 | |
2005年初,家庭醫生氣急敗壞地打電話來,說超聲波掃描結果出來了,我的腦部有幾處陰影,她找了一位神經外科名醫看片子,他也不能確定,要我火速去辦公室面談。 驅車前往醫學中心時,我的心情跌到谷底。當初只因頭昏去求醫,發現血壓和膽固醇突然竄高,必須服藥控制,現在又出現了腦部疑雲,這些身體上的警訊,意味著什麼?老之將至? 坎坷的未來? 本來正好端端享受著空巢期的清閒,勞碌半生後的第二段黃金歲月,倉卒間,就要上戰場和惡疾戰鬥嗎? 我還沒準備好啊! 在神經外科醫生辦公室坐下,他以職業性的冷靜對我說:「下星期我們會安排你照腦部核磁共振掃描,以便進一步研判。醫技人員會剃掉你一些頭髮,以便在腦殼上標明手術部位。」我大驚:「竟然需要動腦部手術了嗎?」他說:「還不是,這是為了效率和省錢,如果發現了最壞的可能,我們便可以根據片子上標示的部位,馬上採取下一步行動,動腦部手術割除。你該知道,腦癌不一定是腫瘤狀,散狀的陰影也可能是從其他部位轉移來的癌細胞造成的。」 他的每句話都像一記重錘打在我心上,我的心開始淌血。種種最壞的可能出現腦海,是腦膜癌? 手術後會損傷腦部功能嗎? 會造成癱瘓,後半生坐輪椅嗎? 難道我只剩下幾個月的生命了? 我決定繼續去上班,雖然做什麼事都不能專心,但至少比在家中困坐愁城要好。辦公室裡明爭暗鬥的政治,人心的詭詐自私繼續上演,這些都曾讓我覺得灰心、不屑、失望,甚至被傷害,但是面臨生命的危機時,這些都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那值得浪費有限的生命去心煩呢? 每天回到家裡,我立刻上床休息。中宵醒來,街燈從窗簾透過,光影映在天花板上,也照在無眠的我身上。聽著時鐘滴答的聲響,好像聲聲提醒,生命的沙漏正在滴盡。我等著黎明的到來,心頭反覆出現這個問題: 如果最壞的情況出現了,我要用什麼態度來面對? 在極端陰暗和孤絕的心情下過了一星期,一個意念和決定突然出現,如果真是最壞的情況,我絕不要這樣萎靡不振,自憐自棄。我的思路霎時活躍起來,我給自己列了一張單子,要在餘生做什麼,方不枉度此生? 首先,我要立刻辭去工作,有充分的自由運用所餘不多的時間。我要好好的活在當下,讓生命充滿了歡樂。我要去參加婚禮,誠摯祝福有情人互許一生,去參加派對,與親朋好友把盞言歡,去聽音樂會,讓美妙的樂聲充滿身心。
我要完成未竟的旅行夢,去絲路,地中海,阿拉斯加,義大利,布拉格, 倫敦,巴黎…世界多麼遼闊,還有許多地方沒去過。多年來,我每天走同一條路,從一間房子到另一間房子去上班,牽掛著做不完的事,是改變的時候了! 當然要繼續寫作。寫作一直給我力量和希望,讓我思想和感受生命的豐富,幫我過濾生活中的雜質,因此,我要寫下最後的篇章,記載這段過程和心路。
我還要錄製一個錄影帶,留下音容笑貌給家人,鼓勵兒子們以無虧的良心,勇敢追求所愛,包括夢想,伴侶和事業,因為人生只有一次,只有參與的勇者才有贏的機會(Those who dare win)。我也要告訴丈夫,他是我眾裡尋他千百度,幸運遇到的好伴侶。 懷著這樣的心情,我穿上束之高閣多年的漂亮旗袍,去參加婚禮。雞尾酒會中,我遇到一些過去我不太欣賞的人,有的爭強好勝,有的愛出風頭,有的愛自我吹噓。我過去寒喧,問起他們的近況時,好強的人竟主動說起遭遇的難題,讓我看到了他柔軟的一面;愛出風頭的名媛,在新人交換誓言時,竟感動而泣,原來她是個感情豐富率真的人;喜歡自我吹噓的人,在發表完他最近的成就時,也不忘對我的傾聽表示感謝。我發現因為自己的改變,拋開了成見和盲點,看得寬,看得淡,談笑間,竟然忘了自己的憂慮。 一連幾個月,我進出醫院無數次,追蹤掃描腦部陰影。有一天,外科醫生驚訝問道:「你最近吃了什麼特效藥嗎? 腦部的陰影越來越小了。」我搖頭:「哪有什麼特效藥? 我只是下決心不被憂慮征服罷了!」他說:「很好,年底再照一張片子,我們就可確定沒事了。」 年底,我走進外科醫生的辦公室,他向我道喜:「腦部的陰影不見了,不需要腦部手術了。」他說著在頭部比畫了動刀的手勢,我摸摸腦袋,還在,不禁開懷笑了。 走出醫院,沐浴在陽光下,彷彿走出了死亡的陰影,滿心歡喜和感謝。這次的腦部疑雲讓我再次認清,什麼才是人生中最該看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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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