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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8/29 12:21:17瀏覽503｜回應1｜推薦24 | |
【與水搏鬥之一】初交鋒 文/攝影：陳今 某年夏季的一個颱風天，由於疏忽 （其實應該坦承是由於怠惰），我沒去巡視我家二樓花園的出水孔 （後來才發現那兒完全被落葉給堵塞了），而導致傾盆大雨氾濫進我的臥室內，滾滾濁流深及膝蓋。我冒著狂風暴雨衝進花園，撐著顫巍巍的傘，不斷用畚斗將地上的泥水舀進小池塘中，企圖阻止洪流大舉灌進室內，如此奮戰了半個多小時，全身幾乎都濕透了。 颱風過後，經由水電行李先生的介紹，我請來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在二樓花園和臥室交界處的那扇門邊，築起了高達26公分的紅磚抹水泥門檻 （為了美觀，老人還奉送我大理石的豪華頂蓋)，總價只開九百元；我當然給他一千元，並且一再向這位老當益壯者道謝。然後，我又花了一萬元，請隔壁游老先生的二兒子幫花園的出水孔做了一條超粗大也超長的導水管，貫穿前院的上端，將花園裡的水引到屋外的排水溝旁邊排掉。此後，如今已變成我的 「文字工作坊」的二樓毗連花園的房間，就不曾再鬧過水災了。 幾年之後，又是夏季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張差點令我暈倒的水費帳單：1,767元！這跟之前總是兩百元不到的用水狀況有天壤之別，不曉得這棟透天厝哪裡出了嚴重的毛病。我請李先生過來逐樓逐間檢視浴室內的馬桶，但都沒有發現漏水的跡象。這下子可麻煩了：找不到病灶就無從下手醫治呀！況且這位「病人」的軀體還涵蓋了整整三層樓！但我只是個獨居的中老年人，哪有能力負擔那接近天價的水費！ 「你平常就先儲夠了水，再關掉水錶的總開關，這樣就不會漏水了！然後，你自己再看著辦吧！」 李先生快滿七十歲了，他不想接抓漏水的生意，因為還要揮鐵鎚敲打牆壁查漏水點，那種重活不是他的體力所能負荷的。我也就接受他的建議，去買了許多大水桶，在廚房的水槽邊和一樓、二樓的浴室內大量儲水，過起了水龍頭近乎成為裝飾品的「節水生活」（只有在想洗澡和需要再次大量儲水時，才會去打開水錶的總開關，讓水龍頭又從睡夢中甦醒過來）。這種彷彿「現代魯賓遜」的生活一旦習慣了，倒也不算太難過，只是花在儲水的時間實在太多了，簡直像在間接折壽。每當儲水時，我就聽討論世界文學的廣播節目來充實那段無聊時光。最苦的是在下大雨的暗夜，剛洗完澡的我還得撐傘去屋外用一根長形的磁鐵條撐起水錶沉重的鐵蓋，再用手電筒照著淹水的水箱，將老虎鉗探入水中（這時我的背部也被雨水淋得半濕了），依順時針的方向關掉水錶控制出水的那根總開關。由於那根總開關是最古老的那種圓柱體，總要轉個十幾圈才關得死；假如最後一圈轉動的力道不足，漏掉的水又會成為令人心疼的一筆額外支出。 好景不常，後來台中缺水狀況轉趨嚴峻，就算我開了水錶可以使用水龍頭的水，但由於供水幾分鐘後，常會無預警地又停止供水幾分鐘，供供停停的不穩定狀況真會令人抓狂，且導致熱水器無法正常運作；而冬天總不能洗冷水澡吧？我只得去買大臉盆，用瓦斯爐燒三大壺熱開水，配合浴室內原本就囤積好的冷水，洗克難澡，覺得時光彷彿倒退回遙遠的童年時代…… 「看來非得買個大水塔不可了！否則光是準備洗澡的熱水就得花半小時以上的時間，這簡直像在大城市裡過『高級難民』的生活啊！……乾脆順便也啟動抓漏水的工程，一舉解決跟看不見的、專門在暗處搞破壞的透明敵人長久以來的愛恨情仇糾葛吧！……」 先是上網查到風評不錯的某某先生開的水電行，我迫不及待地打電話跟他的 「秘書」（應該就是他太太）約了好幾次（感覺他的生意做得非常成功，好像風風火火地做到月球去了，人超難約的），最後總算約到他兒子（而非他本人，這讓我覺得他未免太大牌了——我可不想找經驗不足的人來負責我家千頭萬緒的治水工程啊）願意蒞臨寒舍。但當我向這年輕人提到想吊個大水塔越過我家三樓的屋頂，弄到屋脊後面有點遠的陽台上時，他卻支吾其詞，敷衍推託：「這不太可能！你們這條巷子太窄，大吊車根本開不進來；就算進得來，要穿越那麼多在空中阻攔的電線，將水塔吊到屋頂後面去，也幾乎是不可能的！」言下之意似乎是他只願意施行抓漏水的工程，卻不願意搭理我想買水塔的心願。 「那有沒有可能請工人將水塔的零件拿到我家的三樓陽台上組裝呢？」 「水塔都是一體成形在賣的，不太可能在現場才幫你組裝；就算工人願意在現場幫你組裝，價格也會貴個三四倍，對你是很不划算的！」 這年輕人回去之後，並沒有依照當初說好的約定將估價單經由電子郵件傳給我；既然他的態度如此消極，我也只好另覓高手了。 突然，我的腦海中閃現一對父子的身影。還記得那天也是在颱風過後，我家屋頂的石棉瓦片被鄰居沒固定好的雜物給砸破一個洞，我親眼目睹這對父子檔如蜘蛛人般在我家屋頂上面爬來爬去，忙活了幾分鐘，那個破洞就神奇地補好了，還拍照傳給我看，要價七千元；雖然有點貴，但一想到假如有人從三樓屋頂上摔下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他們不僅平安無事，還把那個破洞補得很漂亮，讓我的三樓房間不會再漏水。 「就找這對父子檔吧！」我暗自做了決定。 但因為我懷疑水錶所連接的屋外水管本身就有漏水現象，唯有先解決水錶本身的問題，抓室內的漏水才有意義，就先連絡自來水公司派人來檢修水錶。果然來了三個外包公司的人，其中兩位較年長的師傅想訓練那位徒弟，就站在一旁口頭指導，聽任徒弟單獨搞了幾十分鐘。這過程中甚至曾出現大漏水的恐怖景象（「天哪！那可都是我要出錢買單呀！」我望著滾滾漫溢到路面上的泥漿水，心裡也在大量淌血）。兩位師傅驚覺苗頭不對，這才接手合力止水，並更換了一個新式的水開關（後來我才知道那叫白鐵型式的開關），開和關都只要轉四分之一圈 （也就是90度）就可以了，讓我喜出望外（舊式的老開關至少要用老虎鉗轉上十幾圈，而且很難轉到徹底止水的狀態）。 掃除了 「外患」（屋外的水錶隱患），接下來就要面對「內憂」了。抓漏水已三十幾年的陳師傅率領他28歲的兒子從我家的一樓看到三樓，包括二樓陽台的花園，詳細檢查了每個可能漏水的地方，卻一無所獲。因為水管是隱藏在牆壁內的，而有些牆壁被笨重的家具或堆積已久的雜物給阻擋住了，如果不先花九牛二虎之力移開它們，即使牆壁有明顯的漏水跡象，也難以察覺。而顯然這對父子檔並不想當 「搬家工人」（因為很可能吃力不討好，累得半死卻還是一無所獲）。 「真傷腦筋！找不到漏水點……」陳先生有點沮喪。 「據我向鄰居探聽的結果，我們這條巷子那些有漏過水的老屋，漏水點全都是在一樓。」我主動提供可靠的情報給抓漏水的老師傅參考。 「那就幫你家在一樓裝明管好了，這樣就可以省去敲打牆壁的過程。」我欣然同意，因為我不喜歡隨便破壞房屋。住久了，我對自己的房屋已經產生了感情，覺得它也有它自己的脾性和尊嚴。 接著，陳師傅的兒子跟我加Line；幾天之後他就傳估價單給我，並要求我先付總金額的三成當訂金，好讓他們買維修的材料。我同意了，也迅速將訂金轉帳過去了。既然已敲定施工日期，我就去向鄰長請示吊車開入巷內的適當時間，並在巷內的停車場張貼告示，懇請眾車主在那時段配合移車。 我開始挪移一樓的東西到二樓；或讓一樓的雜物遠離預計的施工路線，然後用報紙予以覆蓋。就這樣連續幾天忙到深夜，居然在清空廚房內的那間密室時，意外找到了明顯的漏水處：左側那面水漬斑斑、油漆和水泥雙雙剝落的牆壁。我緊急通知這對父子檔過來查看，他們卻研判是埋在密室地下的冷水管在滲漏，所以原先打算在一樓裝明管的策略將維持不變。 施工的前夜，小雨淅淅瀝瀝下在屋頂上，令我頗為擔心；幸虧天亮之後已然雨過天晴。開進巷內的吊車雖然沒有我想像中的大台，但它的伸縮手臂之長，卻令我 （和圍觀的鄰居們）大感訝異也大開眼界…… 其實要讓兩噸重的水塔越過三樓的屋頂是很危險的搏命行為：因為這輛吊車頂多只能將水塔吊到屋脊那邊；接下來，陳師傅和他兒子還得雙雙爬到三樓的屋頂上，靠縛在水塔上的繩子和彼此的默契，小心翼翼地將水塔往下弄到屋頂底端的那處陽台上。 由於這對「蜘蛛人父子檔」的膽識和行動力都超強的，終於圓滿達成任務，讓龐大的水塔安穩地坐落在我家高處的陽台上，為我打贏了與水搏鬥的第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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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