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媒體討論的熱門政治話題，連爺爺到底該不該去北京看閱兵。
有人堅持有不可去的理由，有人認為有去一下的必要，不論怎麼說，牽涉到最近總統選舉，加上兩岸爭奪誰是政治正統的政治與歷史糾葛，很難有一個讓眾人都能接受的說法與結果。

當對岸在慶祝抗戰70年的時候，剛好也是二次大戰結束的70年，每個不同的政治實體對於戰火蔓延權世界的70年前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不論是認為化要干戈為玉帛，還是要以戈止武，不會有一個讓眾人都能接受的觀點。
今天，不講這些複雜的政治問題，講兩個電視單元節目。
公共電視的主題之夜在8月21日和28日各播出兩部紀錄片，一部是「安妮的集中營」，另一部是「希特勒的孩子」。

這些紀錄片，有些是現在進行式，有些是過去式，沒有人在片子裡高喊反法西斯，或是紀念終戰，但是經過時間的沉澱，有些畫面看來還是怵目驚心，有些畫面還是讓人格外揪心，不只是因為像克羅齊說的：「一切的歷史只是當代史」，而是，在你看完之後，會不會希望過去的歷史重演，或者成為歷史其中的一員。

簡單介紹一下兩部片子，據說，「安妮的集中營」曾被希區考克註解：「沒人想到，在一樣的月光下，有這群有錢人悠然度日的不遠處，有一整片人間煉獄」，據傳說，希區考克在製作這部紀錄片時因為心理受到太大驚嚇，必須暫離一週。

而這部紀錄片原本的母片據說有六支，因為種種因素塵封數十年，只剩五支，經過剪輯，在終戰七十年後，在美國公視和台灣公視完整播出。
收看這部紀錄片的時候，我在宜蘭逛逛回到很不錯的飯店，看完之後，感覺氣溫下降兩度，有點令人不寒而慄。

簡單敘述這部片子的內容，裡頭有幾個集中營在盟軍解放後，隨行的攝影師拍攝駐守集中營的黨衛軍成為戰俘，扛著一具具皮包骨的猶太人師體往大坑裡面丟，倖存者也是拖著皮包骨的身軀被塗上殺蟲劑藥粉進行清潔，以免傷寒擴大傳染。
比較驚悚的在於，不是一座集中營，而是很多集中營皆是如此。
人是被當成物品丟上車丟到坑裡，力氣大點的人，還能一口氣拖兩句骷髏一般的死者。

你不會在記錄片中看到甚麼是作為人的尊嚴，至於人性，那是奢望。
因為，尚未被聯軍解放前的集中營，囚犯為了換取食物，必須將死去的同伴拖到坑裡掩埋。

解放集中營的軍人說：就是為了這些人，我認為有從軍的必要。
解放後，有人邀請鄰近鄉鎮的鄉紳參觀這些慘況，從黑白記錄片的畫面，沒有一個人會感到輕鬆。

至於這個慘絕人寰的紀錄片，也就因為冷戰等種種政治因素與氛圍，束諸高閣。
所以，在這裡作個小結，如果沒有政治權力與政治利益，關於甚麼歷史的真相與和解，也許會有點機會。
正是因為政治，所以，一切的歷史就是當代史。

很多時候，看古代歷史的文字紀錄，說甚麼殺人如麻，血流成河，流血飄楮，或是坑殺數十萬戰俘。
很多人不會有甚麼感覺，可能是被文字優美化給模糊掉人命是否關天，人是否需要有尊嚴的重要命題，尤其戰俘被坑殺四十萬，已經變成數字，意義在哪裡，隔了數千年之後，也就趕到面目模糊。
但是，「安妮的集中營」這部紀錄片裡頭的那些屍體，是真實的存在，帶給人新的震撼是無與倫比的。

而在「安妮的集中營」之後一週播出的「希特勒的孩子」，導演是猶太人大屠殺倖存者的第三代後裔，他陪著奧斯威辛集中營指揮官魯道夫霍斯的第三代後裔萊納，回到奧斯威辛。
萊納在奧斯威辛剛好遇到一群以色列參訪者，有人請他上來接受大家訪問，其中有大屠殺倖存者的後裔，面對他仍然有心理創傷而泣不成聲。
有人問來納，如果你面對你的祖父，會怎麼辦，萊納說：「給他一拳，指責他的殘暴」。
有人與他擁抱來個大和解，那人是大屠殺倖存者，他抱著難過的萊納說：「這不是你的錯，當時你並不在那裏」。
而導演與萊納在前往奧斯威辛的旅途中，萊納相當不自在，或許是家族歷史的陰影讓他愧對大屠殺後裔的後代，還有多少複雜的糾結，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穿插在萊納的旅途中，也有其他的納粹家族後裔，表示承認家族歷史的惡名昭彰，並與猶太屠殺受害者後裔結婚，而被家族不諒解；也有人不希望被認出是德國人而努力學外語，希望被誤認為外國人。
讓我感到最驚悚的是戈林家族的後裔，她一直冠夫姓，希望不要背負沉重的罪惡感，甚至因為罪惡感太過沉重，她和弟弟甚至有計劃性的絕育，她甚至說：「這可以避免製造更多的戈林」。

也許可以從某個角度說這就是：「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不過，我現在不會這麼說，畢竟這樣的極端作法還是令人感到震撼。
不是甚麼父債子償的觀念應該與否，而是承負家族過往的歷史的沉重感。
許多人會提到1970年代德國總理布蘭特在波蘭由太人死難紀念碑前下跪的歷史，我記得在看中央電視台的「大國崛起」時，旁白說：「這一跪，讓德國人站起來了」。
真的是這樣嗎？
我認為，只是一個對猶太人的懺悔，就像「希特勒的孩子」裡各家族的後裔，對於是否承認當年的歷史仍然有不同主張看法，但，承負家族「平庸的邪惡」的歷史仍是每個家族成員不可承受之重。

兩部紀錄片對照著看，應該可以稍為理解，集中營的圍牆兩邊的兩個不同的世界。
理解一下70年前後的歷史帶給許多那些年與這些年的人們，有個甚麼樣不同的人生。

不要再以當代的政治眼光看待歷史或解讀歷史的同時，會看到的歷史，應該和你所知道的有些差異或出入。
應該也會帶給我們不同的感受與啟發。
歷史有沒有甚麼真相，能不能和解，這都是這一代、上一代與下一代的事情，當這三代人都不在世上了，歷史的真相與和解，恐怕也不是你我所能想像或決定的。
眼前的政治，對於歷史來說，有時候只是無關緊要的笑話一場，而且，還是不好笑的笑話，甚至是無聊的笑話。

要去北京看閱兵的，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又能怎麼辦呢？
我們還是花點時間看看紀錄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