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我經歷了許多事情，這些過往彷彿都在提醒我：時間的消逝快若閃電。一眨眼，已經消磨去我的青春年歲，儘管每當我目前和小小孩在一起上課、說故事時，還總以為自己仍是二十五歲，實際上，我已經逐漸老去。

       其實，早在幾年前開始，許多事情都漸漸向我透露，我的生命開始步入人生的後半段。先是父親、長輩們的健康狀態逐漸顯露退化狀態；然後是進入青春期的兒子用各種方式提醒我：你的觀念即將過時。接下來是自己心境、身體的改變，那更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然而，最讓我驚訝的是，有些亦師亦友的毛毛蟲好夥伴，竟然在壯年階段就出人意外的因病往生！年初毛毛蟲搬新家，在那次歡喜的聚會裡，開心見到許多老友、好友，有些稱呼他/她們為老師也不為過，照寧姐就是之一。誰知道，事隔數月，就聽聞她不幸罹患惡疾，旋即棄世，內心非常難過不捨，甚至當時都無法在毛毛蟲通訊上寫些懷念她與我之間的過往情誼。心情低落到無法提筆，是一種不同的感念，絕非忘卻一切我與她之間的感情。

        夏末秋初，我又聽聞錦軍病重住院，這個消息對我而言，無疑是另一個晴天霹靂，因為七月初我還與她通過電話，商談某些課程，誰知到了中秋前後竟然從足珍那裡知道這個不好的消息，心裡掛念，想找個時間去看看她，偏偏這個學期忙到不行，自己還沒安排到時間，錦軍竟然也離開這個紛擾的世界，前往另一個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國度，我認為那是必然的。因為，錦軍是那麼好的一個人！

        今年，到了深秋時節，哀愁佔據了我的許多心情。

        認識錦軍是在1984年底第一屆故事媽媽培訓。那是我工作的一個轉類點，我開始將教學目標以及工作方向轉向成人教育，尤其是父母與教師這兩個區塊，當然早期是以媽媽為主。認識錦軍是在樹林，樹林也是目前台灣故事媽媽的濫觴，她們的付出與努力間接造成了目前繪本閱讀成為台灣啟蒙教育的顯學，同時也造就了故事志工在台灣的整體發展。最後，錦軍還受聘為毛毛蟲兒童哲學基金會的執行長，可惜，那時期我應聘到美國教學，所以與她的合作關係畫下了句號！當然，私底下我們依然保持聯絡，互相溝通兒童哲學以及說故事在台灣可能發展的前景，有些談論目前也成了事實。

        對我來說，除了說故事的專業之外，錦軍一直是個好姐姐、好媽媽，換句話說，就是她有夠囉唆。她總是提醒我，少抽菸、多運動；她總是嘮叨我，別熬夜、少喝酒；她總是安慰我，少煩惱、多做事。這不像媽媽、姐姐，像什麼？天知道，她那麼注重養生、運動，天知道，她的生活那麼規律，那麼注重細節，爬山、健行對她而言就是生活的一部分，重視環保、愛護生態對她而言簡直就生活。偏偏，老天爺喜歡她這種乖寶寶，所以先帶她去天堂，卻不帶走我這種：吸菸、喝酒、生活不規律的壞蛋！

        認識錦軍之後，才逐漸知道她投入許多公益活動，兒童哲學的推廣只是她努力幫助這塊土地成長的一部分工作而已，她同時也在主婦聯盟以及其他非營利機構付出許多心力，爲台灣的未來付出許多實質行動。

       前年，配合教育部閱讀活動焦點三百的計畫，我還和她一起到澎湖進行校園巡禮，到偏遠小學的孩子說故事或進行閱讀教學。兩天的行程，我們除了互敘過往，談談近況，閑談中，她還幫我解惑，讓我心中殘存幾年的人生迷思，有了出處，誰知道還來不及向她鄭重道謝，卻已經與她天人永隔。

        其實，認識我的人知道，我朋友不多。能交談的更少，像錦軍一樣可以敞開心胸談我心事的人更是鳳毛麟角。雖然與她談論不多，但是，我們總是可以說說談談。大多數人認為我總是侃侃而談，沒有接不下的話題、沒有想不到的新鮮事。然而，更多人不懂我的地方是，對我自己而言，事實上，我很自閉。我不太對人說自己。因為我不是那麼想讓人知道我內心深處，除非我願意。嘻笑怒罵的言談是我閒暇聊天時讓週遭朋友開心的嗑牙瓜子；幽默戲謔的演講內容是初次認識且喜歡我的人對我的評價；然而，那都不是真正的我。畢竟我是個說故事人。可是，十多年前，認識錦軍沒多久，彷彿記得她就曾對我說過：『說故事還是得記得自己的故事！』

        我當然懂她的意思，她從自己在醫院護理工作的經驗角度告訴我：看遍那麼多人生百態，自己的故事還是得自己敘說、書寫，而且得誠實面對。只是，那時的我恐怕太年輕，沒懂到這句話更深刻的意思。不過，也因為這樣，每隔一段時間，我總會與她打個電話，或是閑聊、或是互相請益，也因此，我與錦軍建立了一種特殊的情感。儘管十多年的時間不算短，事實上相處的時間卻不多，對我而言，是一種可惜、遺憾。然而，對我們彼此間的情感來說，卻夠豐盛，因為濃郁且無法用言語表達。

        懷念，只是我能想到最貼切且最真實的用語，因為這個語辭，包含了時間、空間、彼此互動的過往以及我的反思歷程。其它語辭對我而言，要不過而濫情，要不詞不達意。懷念錦軍與我相處的一切就是我目前哀傷卻感念的回憶以及與她共識的往日情懷，因為，除了懷念，我還能有什麼？

        我想，懷念一個人就是將她/他置放於心中重要地位的歷程。

        當然，永不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