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心 2

   多心猜疑的阮太祖嘉隆帝頃時怒不可遏、大發雷霆並下詔令黎文悅審查此案，黎文悅與阮文誠本來就楚河漢界、壁壘分明，彼此之間仇隙怨對、水火不容。

  結果第一功巨阮文誠慘遭橫禍，腳鐐手銬、身陷囹圄，並自盡於獄中；阮文銓被判處分屍極刑、落個身首異處的悲慘下場。

  詩文中的「山中宰」即「山中宰柤」，出自《南史。陶弘景傳》，南朝 梁 陶弘景隱居于句容句曲山(江蘇省西南部的茅山) ，梁武帝屢聘不出。每當國家有凶吉征討大事之時梁武帝無不前以諮詢。「山中宰」一詞於當時的政局是個敏感的字眼兒，在朝庭派系鬥爭中易被對方斷章取義而觸動到嘉隆帝心中的疑忌。

嘉隆帝阮福映

  「文銓慘案」令智海瞭解到書本的浮泛教義，更加體會到虛幻無常的人生，也深刻悟透到那變幻莫測的世事。由他的詩篇可見他心中之悲憤抑鬱、傷感連連：

摹倣古人圍帳寒窗苦讀     Bắt chước người xưa ta vây màn đọc sách,

三載不曾覷觀世間紅塵     Ba năm trường không thấy mặt nhân gian.

驀然回首只見雲縹霧緲     Khi ngoảnh lại thấy hồn bay may trắng,

四面八方依然荒煙蔓草     Và quanh ta cỏ dại mọc hoang đường!

  多事之年的殘冬一盡，春寒抖峭時份，智海就與貼身隨從悄然離家出走，前往遠距京城七天路程的西北方「玉狀山」出發，留給滿城宮廷一片驚愕和騷動。

  智海一行人經過多天長途跋涉、翻山越嶺，終於到達玉奘山深處的「慈雲寺」，玉狀山座於「金鳳山」西側，終年嵐煙白霧繚繞，漫山遍野濃綠掩映，景色迷濛曼妙。

  親王無畏崎嶇蜿蜒路徑、山高水遠的遙艱難險，風塵僕僕只為了想拜見慈雲寺德高望重的竹林禪師，以探詢尋找通往真理之途。

  竹林禪師正參禪入定在風嘯雲繞的高山巖洞，禪師入定無聲無息、安如磐石，靜默似雕像不為所動。智海佇候於側三晝夜之久，禪師仍無任何動靜，智海終於忍耐不住而出聲：

  「請示禪師，我乃無名之凡夫俗子，世人皆稱為『智海』，出身于宮廷皇室貴族，平生惟好讀書，晝閱經史、夜挑詩詞歌賦。」

  「為了建設國家、達到國泰民安、眾生有好日子過。我這十年來長守齋房，讀遍四書五經，專心研究今古東西雙方的所有經史論文，希望以此而找到一條出路。」

  「但是書本上的理論、教義法理令人頭昏腦漲，我迷失於書本詞章的八卦陣，找不到那條引人入世的道路。久聞禪師道高望重，希望禪師以佛家高超深奧的哲理、慈悲的大愛，憐憫天下蒼生而發菩提心指點迷津，一條渡人入世的道路。」

    話畢，禪師雙眼微張，只見只那對眸子如一泓秋水般清澈，有著琉璃的晶瑩、寶劍的光芒、破曉時分能穿透烏雲的曙光，炯炯有神直視著遠客的心魂。

  智海感到對方正看透自己的靈魂深處所有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智海只覺得自己的一切全部裸露在禪師充滿智慧的銳利眼神中。

    竹林禪師似在開口說話，智海親王如痴如醉、心花怒放地期待。

    禪師輕輕地只說了兩個字：

  「雄雞！」

    雲海霧罩的山巒迴盪著禪師的〝金玉良言〞：

    「雄雞！雄雞！雄雞！」輕柔的迴音似微風輕拂林中千葉，深沉如東海的陣陣波濤聲。

    智海懷著無比的興奮等著禪師下一句，可是竹林禪師已閉上雙眼。就這樣的又過了三天，山還是山，樹還是樹，巖洞裡那份寂靜使得時間凝固在那無聲空間中。

  遠客心中納悶：

  「就只這麼多？！」

    歸途中只見親王若有所思，蹙緊眉頭，滿臉憂容於馬鞍上喃喃自語：

    「雄雞！雄雞！」

    癸酉年的清明時節，於京城過節踏青的人寥寥無幾，人人都聚集在太邑(天姥寺西北方)的翁王府看熱鬧，翁王府正舉辦一場絕無僅有的「雄雞大會」。自從慈雲寺歸來，智海邀請天下才子文人，智人學者以解答「雄雞」的精深哲理。

   超過三千本書的查研，一千多個學士的精彩論文，無數個對「雄雞」的定義見解都不能使他滿意接受，苦惱的智海親王深深地陷入文字辭典的迷魂陣裡。

  馴良無辜的雄雞經過眾學士的有色眼鏡來分析：紅色代表貪念，灰色是仇恨，藻綠色為諂諛，殘褪色代表膚淺，深鬱色是癡迷... 雄雞一下子身價非凡，頃間成為才子文人心中公侯將相的途徑。

  甚至於有些科榜學士更天馬行空把雄雞描寫成可與鳳凰一別苗頭的靈禽，原因它是祀奉天地神靈三牲中之一的祭品。人們相信雞爪有著預知未來的魔力，是神靈的啟示通牒，人們用來卜卦解答一些神祕渺茫的未來命數。

  多少文學家、詩人埋怨竹林禪師為什麼不說春天的燕子，藍天高歌的雲雀，御園的孔雀氣質何其高雅，舞姿曼妙，黄鶯在王府深院中的薔薇花裡婉轉輕啼...  而只去說那隻飛不高、跑不快，平凡普通之極的雄雞。

  整個月來智海為了雄雞的哲理而廢寢忘食，夜以繼日的翻動書卷、冥思苦想使他精疲力竭，頭昏腦脹於字裡行間似是而非的理論。

  「雄雞大會」是他最後的努力，他只想走出書本的象牙塔，尋找到一個理倫學說而進入到實際，這個實際就是看得到摸得著的東西。

  智海呼龥人們帶著所有特色的雄雞來參加大會，天下所有稀奇古怪的雄雞，博古通今能人之士都邀集於王府。

  中午時刻，壯觀雄偉的王府擠滿著雞和人。超過五百種類從深山幽谷到平原沿海地區至東海諸島的雄雞共處一堂。人人都興致勃勃對百種雄雞鑑賞品頭論足，千奇百怪的雄雞有的如龍、如鳳，如畜牲、蛇蠍、飛鳥...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智海都一樣的失望落寞，時時恍惚於沉思中。他想忘掉「雄雞」的事情，但是那奇妙的眼光和竹林禪僧的名聲都一直重重地壓在他的思想和靈魂，猶如一個難消難解的沉重業障。

  大會結束，人群漸散，太邑回復平時的生活和那份寂寥。智海連續多個夜晚靜坐在黝黯中凝思。夜已闌，更漸深，家僕已多次禀告促請茗茶入寢。智海仍然徉徜於黑夜裡，昂首長望穹蒼、低頭深沉思索。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