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未來歲月    Teresinka Pereira作 許其正譯

The coming of age for the Elders

從一出生我們便聽說尊敬老人是我們的義務。但實際上，「尊敬」的概念被誤用，以致沒法幫我解釋我對某些充分成熟、有經驗和飽學的人士的尊崇。某些老人心裡具有極高智能，在指導我們達成理想和了解宇宙時，發光發熱。

小時候，我最尊敬的人是我的祖父Arlindo de Paula Pereira。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紳士、學者、古典作家的崇拜者，還喜歡談論政治。他高雅，身材修長，姿勢優美，穿法國衣服。他也說法語，有家庭文化傳統教養。他和我講話時把我當一個成人看待，我能完全了解他。我祖父是個富人，雖然我沒遺傳他的個性，我卻跟進他的無神論，因為這對我來說比家裡其他成員的迷信和宗教背景更有感覺。他們總認為只要上教堂，做慈善的事和每次碰到煩憂呼喚主的名，上帝就會護佑我們不走斜路不會做出對家庭不當的劣行。

最近，有一位詩人朋友，一位上了八十歲的婦人。她告訴我，她不相信自己已經八十歲，因為她感到像一個三十歲的年輕人。她還告訴我，最困擾她的是這一大把年紀常被親人和朋友問到「她什麼時候考慮退休」。也常困擾於屢屢回答：她是一個八十歲的年輕人。似乎老是一種罪過，每個人都要忽視她，並把自己偽裝成年輕，應該在社會上和工作上讓位給年輕人。

Free Inquiry雜誌最近一期出版時給主編Paul Kurtz慶生。他八十歲了。因為對他的才華、成就以及他心裡年輕的讚許讀厭了，我回頭去看是什麼造成他今天的編輯成就。我問我自己：八十歲代表人生的極限嗎？一般觀念裡沒有人可以活得超過八十歲嗎？由Paul kurtz來回答正好：「一般說來，在生時讀自己的訃文並沒有什麼可畏懼的。」

雖然臉上的皺紋顯示出他已八十歲，這個美國哲學家卻說他更有才五十歲的感覺。他必定還健康。他的文章和書也顯示出他神志清明。我一位女性朋友說，「他心裡是年輕的！」而Paul Kurtz本人則更明顯。他的雄心是結合一群人跟隨他這現世理想人文主義學者去探索一個更恰切的世界。大師與學者的任務是不需退休的，直到死亡為止。

一個人單純地活到八十歲想要能說出真正的年齡而無愧地慶祝必需有個很好的成就。你能活得好，沒浪擲歲月於牢獄中或被放逐，你就不必用假文件來藏匿年齡。當你的生命本身陷於危機，就不值得慶生。那是騙人的，只憑身分證記載的日期來慶生全無意義。這是許多在美國的難民、移民、非法進入美國境內的墨西哥人、非法無身分證人民的情況。

我突然記起鼴鼠裝死以避敵的故事。我們人類有時為避免碰到死的威脅也會裝死。拉丁美洲古巴的極度存在主義劇作家Virgilio Pinera在他的劇本「兩個受驚嚇的老人」中，演出一對等死的老夫妻。他們害怕死，不想死。他們想出了每天裝死的主意，用這個方法讓死來抓他們時能逃免。過了一段時間，他們習慣「已」死了，不再怕死，因為已死的情況已成例行公事。他們假裝得很好，以致於當死來到時，他們相信死不會來置他們於死地。最後他們克服了死的恐懼，死對他們無可奈何，他們竟成不死。我喜愛這齣劇，因為它見出功效了。

一個退休的難題是美國的退休基金計畫只到八十五歲生日。這些計畫發放退休金到八十五歲以前死亡或只發放到八十五歲，他們八十五歲以後就沒錢領了。許多還活著的人覺得這形同自殺或進入福利政策範圍，因為他們不願成為年輕家人的負擔或剝削年輕工作者的退休基金。他們試著去當志工，但沒有工資產生不了工作動機。

日本大詩人Takeoka Norio被他自己的兒子殺死，因為他竟敢活到八十六歲。他的兒子先是把他送進養老院，企圖把他餓死。他成功給了我們消息，我們展開把他救出養老院的國際行動。我們成功了，但是我們聽到了第二個消息，他的兒子宣稱他無行為能力、衰老，給關進瘋人院。我們展開另一個行動，這次是由國際特赦組織、國際作家藝術家協會及國際安全暨和平議會一起來。我們支持他的另個女兒聘請律師到法院告他兒子。這一役我們贏了，Takeoka Norio被允許離開養老院回到他的佛教寺廟。但沒幾個禮拜，他被發現死在寺廟裡，寺廟由殺死他的兒子繼承，快樂逍遙地享受他的遺產。

安享老年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Paul Kurtz的編輯打開我的眼界。我不想袖手等待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要準備去反擊對我八十五歲就太老而不能工作、談愛、嘻笑和控制我人生的臆測。依照Pual Kurtz 永遠和年輕學生接觸（訓練）有機會去傾聽並討論不同意見和主動探索就可以很充滿活力了。至於肉體上的懼怕變老，我們可以依Pinera的說法來解決：「裝死」。讓我們假裝我們已八十五歲。

我的最小兒子Luis Carlos ，十二歲就已是詩人，上個月已進老年。他邁入成人的第一步沒跟美國人的在二十一歲生日一樣，要去酒店和老朋友喝醉酒。他請一位律師改變他的名字。他要把他父親的姓拿掉，因為他父親在他很小時就丟下他，從沒在他的成就上給一點支持。他要被稱為Luis Carlos Pereira，取我家族祖傳的名字當他這許多年的詩人。我想這是個好主意。我也要請一位律師幫我改年齡成八十五歲，從現在起到永遠。這樣我就永遠不會有八十四歲又一天或八十六歲另幾天了。我會從這天起，依舊是原來的詩人Teresinka Pereira，永遠八十五歲，不退休，沒有死亡的義務。

作者簡介：特麗辛卡．佩雷拉（Teresinka Pereira）出生於巴西，現居美國俄亥俄州Toledo，為巴西及美國當代傑出詩人。她是國際作家藝術家協會主席、國際安全與和平議會大使和參議員、世界土著居民組織尊重人權部部長。經馬耳他騎士耶路撒冷聖約翰最高權力授權，她被封為「優雅女士」，因在文學上的成就又獲得巴西Dom Waldemar Baroni Santos給予「高度優雅女士」的貴族稱號。她是美國新墨西哥大學羅曼語博士、哥倫比亞Simon Bolivar大學榮譽博士、安特衛普St.Lukeas國際研究院名譽教授。曾獲巴西戲劇國家獎、加拿大詩人協會「年度詩人」、巴黎作家協會提名她為一九九二年「年度人物」。一九九四年，她獲得韓國Su-Se Ru國際文學獎、希臘雅典城市獎，並當選拉丁文化國家事務處主任。她是北美西班牙語學會會員及皇家西班牙語學會通訊員。

小貼士：現今老一輩人，是所謂的戰後嬰兒潮時代出生的。那時，他們拚命被出生，一個接一個，如雨後春筍，如在作徑賽，有人更形容是坐同一班船來的。經過六、七十年或更長久的時間下來，他們也紛紛邁入老年了。因為這麼多人邁入老年，不僅台灣，全世界普遍大步跨進老人社會。老人社會有好些問題，老人的自我認同是其一，非老人對老人的態度是其一，老人什麼時候退休又是問題，退休後如何過生活更是問題。老人就沒用了嗎？要依賴子女養老嗎？但是，社會上卻也出現年輕人不但不養老人，還「啃老」呢。這又怎麼說？作者特麗辛卡．佩雷拉在本文中不但提到老人的一些問題，還強調老人不一定就沒用了。老人雖老，但還有不少仍在職場拚鬥，其成就或不比年輕人差。他們雖然年紀大，卻有不少經驗。那是智慧和經驗的結晶，可為社會作出貢獻。她舉出Free Inquiry雜誌編輯Paul Kurtz為例，說他雖年已八十，仍把雜誌編得很好。那麼，非老人怎麼看待他們呢？老人又怎麼看待自己呢？她是國際作家藝術家協會（The International Writers and Artists Association）會長。該協會主要關心的是戰爭、臭氧、土地被耗盡、污染、種族、性別歧視、侵害人權、孤獨無依等問題。這和所謂「鰥寡孤獨廢疾」極度相關，甚至劃上等號。簡言之，該協會的工作是關懷弱勢者。她舉例日本老人Takeoka Norio被子女「苦毒」，她就設法聯合國際特赦組織、國際作家藝術家協會及國際安全暨和平議會一起營救，雖營救成功，沒多久他卻被其子殺害。文中也提及她的孩子和她自己的處境。當然還有退休金以及死亡的問題。這些都是必需關切和解決的問題。讀者讀後或許可以多所思考吧！只願現在的老人能有一個樂活的晚年，現在的非老人將來也必定成為老人的，也願到時能有個樂活的晚年！

 2016/8/28更生日報四方文學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