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旅行- 2 - 日光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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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旅行- 2

2009/02/28 21:34:52瀏覽368｜回應0｜推薦2

禮拜六考完，禮拜一成績單就寄來了。順子的聯絡地址直接寫我們家，所以他的成績單永遠往我們信箱裡遞，明明就住隔壁而已，9號和19號差很多嗎？我忍不住怨他的懶散。
聽說他房間很亂，這大概是他最失敗的地方。可是我也記得他辯解過：「我告訴你，我的房間亂代表我的內心很混亂，我的心是別人難以了解的。」
「是喔，你還是快點去收吧。你是女生欸。」我瞪他。
「我回來了，媽。」
「今天不用補習嗎？」
「那是禮拜二啦。成績單寄來了。你要看嗎？」
「還怕我看阿。」
「還好啦，大概知道自己考得怎樣，你不看我就碎掉。」
「放桌上就好。」
我們這一帶算是蠻舊的平房，所以感覺空間狹長，樓梯特別狹窄而且陡峭。爬上樓梯的時候還要小心天花板，現在都快忘記小時候摸不到上頭的感覺了。每個房間都有落地窗，外面的鳶尾花鐵鑄欄杆被陽光一照，就拉了進來，在樓梯口的地板上輝映著，風在搖晃，秋天落葉在掉。
其實台灣的夏天和秋天很難分得出來，每次都要等到冬天寒流來了，才會驚覺秋天早就被冬天蓋掉了。我後來發現到，秋天什麼時候來，就要看螞蟻什麼時候多，因為牠們這時候搶食物搶得特別兇，地板上隨便找都兩三隻。
也許還有開學日，開學日一到，秋天就來了，暑假都成了過去式。
之前喜歡上光線的時候，每天都在窗邊等自然光劃過房間物體的陰影線，它讓很多東西變得很立體，在畫室學到光線的時候，老師說，光線要遮來遮去，才會覺得美。是因為要含蓄吧，因為光都是直線前進的，被東西擋到後，顯現出的陰影各有形體，玻璃就會隱約透出光，白色牆壁使得影子格外深邃，秋光經過樹蔭會落下金黃色的碎片，經過鉛筆字會反光。
而，看人就要看影子。
人的外表可以掩飾很多東西，使得動作不明顯，但是看背後的身影，可以知道很多事情在腦海裡動來動去。
我進房間，把自己拉起來扔到床上，趴著拆順子的成績單。信封一裁開，抖出來兩張紙。一張是成績單，另一張……選課單。選課單？
上面洋洋灑灑列了一排這學期每個人都一樣的必修課，最下面一排多了一行跟別人不一樣的：法文課。
為什麼三年級才選修？二年級不是有空嗎？我緊盯著選課單。那我二年級選修日文的時候他在幹嘛？不是在他們班上什麼藝術概論嗎？
我又下樓，直直衝到廚房去。
「媽，媽，順子這學期選了法文課欸。」
「噢。」
「你怎麼沒什麼反應？他都要考試了還選修什麼法文阿。」
「那也是順子自己的選擇阿。他喜歡法文也有餘力，那就去修阿。」媽媽頭也不回地燙著小白菜，不管身陷在水深火熱的我。
「可是……要考試了。」我站在他身後說。
「宇川，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
「我哪有！而且他說年底還要吉他社成發，他要怎麼唸書阿。」
「他功課好阿。」
「哪有，國立大學邊緣而已。」我反駁道。
「跟你比起來，人家好太多了。」
「我哪有跟他差很多阿。」
「還說呢，你模擬考幾名？人家都是五十名以內的。」
「媽，你又拿他的成績跟我比了，都說不一樣了。」我拉高聲音。
媽似乎不高興了，他回過頭說：「你搞清楚，是你一直在跟他比！」
我閉嘴。
媽嘆了口氣。他往窗外瞄了一下，把窗戶關起來。
「宇川，媽跟你說話，你坐下。」
我用力拉開餐桌椅，坐下，可是不想看著媽充滿忍耐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低低的垂著眼看著木頭餐桌扭曲的同心圓暈轉。
「你那什麼表情？我又不是罵你。」他洗了手，在圍裙上胡亂擦了擦，在我右手邊坐下，椅子先退後了些，又往前坐。
「你要嘛不是嫌我比人家差，不然就是說順子的不是。」我答道。
「我不是嫌棄順子。我只是覺得你們兩個不適合玩在一起。」
我抬起頭。「……媽，我跟順子又不是那種喜歡。」我解釋。
「看也看得出來，你不是這塊料。」他橫我ㄧ眼。「我曾經想過，你跟順子性格不像，興趣也不像，長大後就會自然而然的分開。可是後來，你們連高中都唸同一間，我就有點擔心，本來還想叫你不要跟他唸一起。」
「他又不是太妹，你們幹嘛？」我不平的插嘴。
「你可不可以閉嘴一下？順子也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他性子好不好我會不知道嗎？」
我嘀咕。「你明明就不喜歡他。」
「你這孩子……順子個性聰明伶俐，乖巧聽話，雖然是衝動了點，可是從來沒給家裡惹大麻煩，我會不喜歡他嗎？你當你媽心思這麼狹隘？這孩子自動自發，才華洋溢，又有自己的個性，誰不喜歡呢？」
「那你到底是怎樣？」
「你們小學的時候，順子在學校人緣不好，對不對？」
「那是因為我們這裡是鄉下地方阿，順子個性外放又主動，他又不是做壞事被排擠。」
「我知道，他媽媽也跟我講過這事，那時候我還不覺得你跟順子在一塊玩有什麼不好，因為他愛看書，所以你變得也靜了些，我覺得很好。可是，國中以後，我發現你什麼事都要跟著人家一塊，順子想要學畫畫，你也畫畫，順子想要學音樂，你也要學音樂。你自己說，你那時候是不是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走？」媽媽口氣變得嚴厲。
「喔……那個是，」我正要辯解，媽就搶下去說：
「先不說你有沒有那個天份，我本來就不喜歡外面流行什麼你就一定要會，那時候你姑姑要你學鋼琴我有給你學嗎？可是後來順子喜歡什麼你就跟著喜歡，你這種半吊子學東西會有人家快，會有人家精嗎？」
我抬起頭來看著媽。媽還在說：「我覺得你被順子小時候被大家追著打那次給嚇壞了，因為那次順子在學校哭完後，回家連提都沒提，一直要到你說起我們兩家才知道這件事。照時間推回去算，你大概是從那次就護順子護得緊，好像順子什麼錯都沒有，順子沒有你就不行。可是你想，你這樣對嗎？你可以一直當順子的玩伴沒錯，可是你要一直保護他嗎？」
「媽你不要看他那樣，他功課好是沒錯，可是很多方面來說他都是笨蛋。」
「如果他會學，他就一定會學起來。你不要忘了，現在連順子的爸媽都不管順子，他們讓他自由自在，你還傻傻的把人家當小孩子。明明就是你跟著他走。」
「你們是長輩阿。我們看的地方不一樣。」
「我現在講的是你，你們兩個，出路不會一樣。」媽媽講話速度放慢下來，謹慎的一字一句的說：「順子腦袋好我知道，可是他爸媽會放任他自由發展是因為他很聰明，懂得找自己的路，他不會盲從。可是你，」
「你這樣講感覺我很笨。」
「你也算聰明啦，可是一跟順子比就掉下去了。看以前你寫作業那德性，就知道你完全跟著順子學東學西，成績是沒有很差啦，缺點就是你都看別人的，不會自己想。你就是那種人家說這個好，你也覺得不錯，然後你就跳下去，完全不會想這個到底適不適合你。而且前面一有成功的例子，比如順子，你就會覺得你應該也可以。我有沒有講錯？」
「……」我站起來，回房間。
「你去哪？我剛剛講的你有沒有在聽阿？」
「回房間啦。」我悶悶的說。

門一開，順子濕著頭髮進來。「成績單。」他伸手。
「拿去。」我把信封遞過去。他把信封倒過來，一樣倒出兩張紙。
「哦。原來選課單在這。」
「那是什麼？」
「還會有什麼，就確認選課單阿，明天簽好名要交回去。」他說。
「你腦袋有沒有問題阿，這個時候學什麼法文？」我質問他。
「會嗎？善用學校資源阿。」他低著頭看選課單。
「你現在是三年級。」我噴著氣說。
「你擔心你自己就好了吧。你模擬考才幾名而已。」他頂嘴。
「還不是因為……」「你不要又說因為我，如果不是你一直分心，你會唸不好書嗎？」順子皺起眉。「不要每次都怪到我身上好不好？」
我別過臉去。
「喂，你不要這樣。」順子走近我，拍拍我的肩膀。
「你不要管我啦，好心沒好報。」
順子嗤了一聲。「宇川，跟你講幾次了，你顧好你自己就好了啦。」
「你有沒有身為女生的自覺阿！我是關心你欸！」
順子動氣了。「這跟男女沒關係吧？你不要這時候給我擺架子！」
「我擺什麼架子阿，以往考前焦慮的還不都是你，你還不好好準備！讀什麼法文阿，要不是你上次考前經痛，你早就憑實力考上北一女了，還會在這裡嗎？」氣不過，我也跟著大聲起來。
「不管我去哪裡都會在這裡！有沒有考上北一女根本就不重要！你很煩欸，都不想講的事了。」他不耐的揮了揮手。
「那你這次就要準備好阿！」
「我要唸的學校又不是台大！」順子冷冷地說。「我要唸法文系。法文系好的都是私立的，而且他們有交換學生的機制，這樣你滿意了吧。你想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吧。」
「難道不用上台大就可以不用用功嗎？」
「重點是，我為什麼一定要唸到什麼都很好？有用嗎？你學的東西以後有多少是用得到的？那些都是知識，是你應該要知道如何去使用的，宇川，你唸書又不是照分數排下來，到哪裡就念哪裡！」
「我知道啦！不要當我白痴好不好？」
「很好，那回歸到先前的問題，你管我要不要唸法文？」
「我只是說時間不對而已！」
「時間對不對是我的事。我ㄧ考完試就要去法國自助旅行，現在不學什麼時候要學，去那裡再說嗎？」
「所以你說你作事情都有理由囉？」我站起來，怒氣不住上揚：「難道自助旅行會有你的統測基測重要嗎？你也不想想你就考這麼一年，這成績代表你要在你選的大學裡待四年欸！你做事有瞻前顧後過嗎？」
「我又不是不唸書！你當我只念法文阿！林宇川，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如果你老是跟在我後面管東管西的話，我們兩個就暫時絕交好了！省得見面老是吵架，害得你考不好！」

( 創作｜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