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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15 12:42:34瀏覽5116|回應2|推薦1 | |
以前,女校東側靠公園路的圍牆分佈著三、四處人眼高的開口,每個開口高約四十、寬約六、七十厘米,都嵌著直立的鋼筋以免外人攀入。公園路對面開著幾家小吃店、一家包子店和一家山東饅頭店。那時公園路還沒拓寬,這些店面都算是違章建築;門面簡陋,食物的售價也不能高。那時公園路到中山南路之間都是住宅區,再加上女校和女師附小的師生,這排店面就還算有些生意。
因為政府遷台未久,物資缺乏,家家都省吃儉用。有好幾年,那山東饅頭就是我家上選的早餐食糧。每天起床換好衣褲,買饅頭就是我的工作。怎麼買?當然不是出學校大門、走貴陽街轉公園路;繞那一趟怕不要二十分鐘!我走到忠字宿舍底、左轉後經過大廚房,就是那正面對饅頭店的圍牆開口。那時我人矮,得踩著墊腳的磚塊上,才能從開口望出去。我扯著喉嚨喊著「買四個饅頭」,對面師傅很快就閃避車輛,送了過來;隔著那幾條鋼筋的開口,銀貨兩訖。我一面兩手交換著熱騰騰的饅頭,一面跑回家;才五、六分鐘,我就完成了任務。
隔著馬路買饅頭可不是我的專利,當年許多教職員也都如此。對面老闆有生意可做,何樂而不為。當然,要談到省事偷個懶,這可比不上周家表伯。據父親說,表伯以前在杭州住在三樓,因為懶於下樓買點心,想出用麻繩垂下竹簍的招數;樓下點心店老闆打開字條,合對了錢,便如數將點心置入。據說當時經過幾次的技術改良,周家表伯終能達成目的。
打開用報紙包裹的饅頭,還正冒著熱氣;我們用刀將厚實的饅頭削成幾片,塗上牛油和果醬,配著豆漿或稀飯,真是好吃。不知何時起,那種厚實又有嚼勁的饅頭就慢慢消失了,只有軟軟的機器製饅頭。
許多人不知道的是,那個年代還沒有瓶裝牛奶可喝,有的只是罐裝的克寧奶粉,而且不像現在是所謂的速沖式。但是克寧奶粉並不便宜,而且大部份人家都是直接用滾水沖泡,沖出一堆奶粉疙瘩浮在表面,小孩都不愛喝。倒是有時晚上我到周乾娘(即周表伯之妻)家找表兄弟玩時,她總會細心的給大家沖泡一杯「好喝的」牛奶,我就愛喝。
那時宿舍區的教、職員們都來自不同省份,許多伯母、阿姨們都做得一手好菜。教英文的王惠珍阿姨會做很細緻的佛跳牆、十香菜,但是我們只有過年才吃得到。劉媽媽(先生是教物理的劉崇恆)做的麵食和北平菜很不錯,我們孩子們要吃得到,得看她的心情。比較起來,還是教體育的陸惠瑾阿姨對孩子們最大方;那時她住在孝字宿舍南端,從趕麵、下湯開始,很快就能做出水餃、鍋貼、雞絲麵等上桌。孩子們聞香上門,她來者不拒,總要吃到各家開飯來找人為止。 那時廚房炒菜,既非沙拉油,更無橄欖油;五十歲以下的朋友可能猜想不到的是-豬油!豬油怎麼買?跟肉販買一塊連皮的肥豬肉,回家切一小塊扔入炒菜鍋,慢慢就熬出豬油,然後配著青菜、肉絲,就炒出一盤香噴噴的菜來。那種香味,我已久不復聞。就連熬油到最後的豬油渣,也可湊成一道菜,配著稀飯吃很受歡迎。別說那不健康,台灣在1950~60年還是個只求溫飽的年代。那時的爐子我還記得,應該叫做煤球爐。爐子呈圓柱形,一次可放入兩個煤球,煤球下層還有放置紙張樹枝等引火的空間;等到黑煤球燒到灰白就不能再用,送煤球的工人還負責回收,或許用來壓碎了混在瀝青中鋪馬路。 那時市面上偶爾會流出一些美軍的戰地口糧,女校事務組長便會分給宿舍區的同仁。我嚐過的便有餅乾、巧克力、肉類、水果等,都是裝在小錫罐或紙盒中密封的食物,品質不差。包裝上印滿了密密麻麻的英文,我們總是隨便挑幾樣。我從不清楚這些口糧究竟是美援物資,還是將要過期的罐頭,在1950年代,沒有人在乎這些。當時隱約感覺到的是,美軍打仗時吃的比我們平時的還好。 我的幼年,也正是台灣最窮苦的日子。或許孩子們的感受到的苦很有限,我動筆時所回憶到的,只是一羅筐的溫馨與幸福。就好比這一張1956年的老照片:兩家的小女生一起過生日,居然還有兩個生日蛋糕!那蛋糕的奶油難吃極了,但是沒關係,因為我們當時只有期盼和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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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