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你爲什麽疼個不停
怎麽形容今天早晨呢?
連連續續生病數周,入夜咳嗽咳個不停,上課時更是咳得掉眼淚,讓孩子向服務小姐要水喝。前兩天晚上,整個人非常難受,簡直是老五生病時的翻版。我生病不喜歡看醫生,但對付流行性感冒,這次被攻擊得很慘,外子說半夜我開始呻吟,把他嚇死了。 我想起老五呻吟的樣子,正好老四也二次生病,有經驗的他告訴我,一定要去打針才會好,所以,母子倆人結伴看醫生,打針去。昨天補打一大罐點滴,今天身體的狀況好多了。
一早,開始清理久違的廚房。生病,應付突然來的莫名官司,還有工業區的一大堆事,當然還有自家工廠的事,這些日子,都是老二在準備晚餐。一到流理台,就聞到一股臭味,我希望是死老鼠,找了一下,果真是被678咬死的那只我們早就想找他算賬的鼠老大。話説,前幾個星期的某一天早上,678突發神功,咬死兩隻小老鼠,我們一點也不開心,就像老二說的,這兩隻是初來乍到,不知家裏的規矩,才會那麽快就陣亡,那一隻老是找得到我們新做的食物,搶新鮮的吃,吃完不但不擦嘴還拉一兩粒屎做記號的老油條,才是我們心中大患。說實在的,要不是他太囂張,我們一向對鼠輩很和善的,就算它們被夾鼠器夾到,我們還是很好心的把它們放生到隔壁的空地。
這隻該死的死老鼠死得不是時候 – 孩子們都去上課,誰來收屍?一個生病,血壓太低的半老女人,一個上午和一隻鼠屍體單獨過日子,慘吧!更好笑的是,等孩子們回來要收屍時,告訴我:“媽媽,不過是個葉子,那來的老鼠。”一個生病,血壓太低的半老女人被自己嚇了一個上午。
早上電話沒有停過,很煩人。每一個人說的事情都不一樣,而且不是我經手的,生病的頭,過低的血壓,讓我幾乎是拼這條半老的命跟他們講話。
處理官司的事情,已經夠煩的了,這也是我不敢看醫生吃藥的原因,怕神智不清下把事搞砸了 – 像今天,把一只枯葉看成死老鼠。這個官司,説來離奇,一個很近的人竟然會把保證票軋到銀行要讓我們有退票紀錄,連銀行經理都和他說情半天沒有效用。一張兩年前的保證票會在精心的策劃下,透過高級的司法技巧軋到銀行,限十天内要付清票面金額,而實際交易金額只有其半,這個人是什麽意思?要怎麽對付他?
經朋友介紹了一位年輕的女律師,真的一級可惡也一級厲害。她可惡的地方是,我們永遠找不到她,只能被動聽她指揮;她厲害的地方是,手腳乾淨利落,把官司移到非原告,被告兩地的法院 – 她自己辦公室所在的法院,還跟外子說:“現在,連法官也是我自己的法官,您連出庭都不用來的,我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了。”聘請到這種可惡又厲害的不見首尾神龍女律師,日子不是很好過的。
頭疼,一直就沒有停過。
過去半年,工業區的首長一直傳出要撤換掉,各種利益團體為了自己的利益,機關出盡。我個人對工業區的管理也是怨言重重,但我強調的是大家關門吵完架,最好還是原班人馬把問題解決掉,公家機構,來上班的人全有後臺,這個走了那個來,情況還是一樣的。
吵架需要人多勢衆,所以附近一家大型工廠就對我們招兵買馬,要我們加入他們的陣綫。我們會去的原因,一來我們想多得到一些資訊,二來也是到哪兒吐吐苦水,三來,當初我們和海關搞不定的時候,工業區自己介紹這家公司的海關辦事人員來我們處理,所以我們還是要聼這家公司的話,第四人家畢竟是在地的多年的龍頭,我們不想斷了和他們的關係。
他們在幾個月前就安排過一次會議,請到了當地的人民大會代表,大家聯手簽名要求替換掉現任的工業區長。外子出差,我借故生病,請大兒子出席,最後隨便畫押。但是他們很有準備,要求大兒子要蓋上公司章,為此我還忐忑不安,生怕有什麽事會發生。那一陣子,區長的地位很不穩定,所以沒有人有什麽事,所以,大家的膽子更大了,一不做二不休,竟然組織一團人馬告到省長那兒。我覺得我們這些鄰居的腦子被愚蠢堵塞死了,他們忘記目前的區長就是由省長背書上任的嗎?幸好他們沒有邀我們,我們也就沒有去,也因此保住一條小命。
我們的工業區,事實上是自由區,由總統下設一個辦公室親自領導。這個辦公室的一號人物在這個月初換人,由總統的一號助理挂帥,並且要下參觀各個不同地點省份的自由區,第一個被選上的就是我們這個山谷上,面對數億人口腹地的自由區。為了這號人物的到來,工業區也行動,我們鄰居們也有行動,氣氛緊張到連安全部門也準備以待。
工業區先為我們安排一個座談會,希望大家能將問題說出來,不要給區長太難看。而我們鄰居怎麽可能不利用這個機會給區長難堪?於是,大家都不出席,只有我們和三隻蝦腳公司參加。我在會上也是痛駡工業區的辦事人員每天不做事,把我們的問題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等等,他們被我罵得招架無力時,副區長進來了。我感覺出他幾乎快絕望的壓力。他很清楚大家聯署罷黜他和區長,他的前途再過兩天就有答案。我對他說,大家誤會他了,他們沒有相應的權利做事,我們應該向新來的總體助理表達這個事實,只有中央重視我們的管理者,我們這個工業區才有積極建設的可能。副區長問我,如果讓我上臺講話,我知道該說什麽嗎?我告訴他,我知道。
長話短說,我被安排成唯一的一個代表上臺説話。
總統助理來臨之前,工業區的公關代表向台下所有工業區的工廠宣佈,就只有我一個人代表工業區工廠發言時,台下一片譁然,氣憤不解的情緒像子彈一樣借由目光掃過來。那家龍頭公司的董事長,總經理,經理氣得跳起來,說“他們那麽小的公司,怎麽可以代表我們發言!”外子也覺得這種安排太擡舉我們了,覺得對龍頭公司不好意思,想要放棄發言權,嚇得我緊緊抱住他,告訴他,我有任務在身,他不可以破壞我的工作。參加這次會議,我邀請家裏四個大孩子一起出席,算是給大會添些歡迎的氣氛,四個孩子也要外子忍住氣不要發聲,讓那些工廠自己去和公關人員爭取發言權。
在吵鬧中,總統助理進入會場。唱完國歌,公關人員點名我代表工業區上臺講話。我禮貌的請龍頭公司的代表先發言。他們的總經理一個箭步就沖上臺去,開始連環炮一樣的攻擊區長,五分鐘時間到了,公關人員要他停止發言,他還說他需要十分鐘,實在很沒有分寸。終于罵完了,輪到我上台。我還沒有上臺前,先向總統助理問好,歡迎他的來到,接著才上臺發言。
為了外子的事業,我故意用英文講,讓外子上臺翻譯露臉,夫妻已搭一唱的表達我自己寫的演講稿。
全場一片啞然聼我講話。
我講完之後,許多工廠也紛紛舉手表示要發言,有些甚至還在台下閙場,與臺上的人一起述説區長的不是。他們不知道他們在自掘墳墓嗎?
最後總統助理做了二十分鐘頭的總結,沖沖離開。副區長從我身邊走過時,對我說:“真的很謝謝你。”那時他還不知道最後的答案,神情還是很落寞。
第二天晚上六點多,外子接到副區長的電話。這很不尋常,因爲通常他都是很高高在上的,一來都是通過他秘書打電話給我們,二來,很少在辦公時間之外打電話給我們。他在電話内向外子說,他和區長真的很謝謝我們,我們一聼就知道他們的位子保住了。接著他問外子會不會說西班牙文,我會不會說西班牙文?要外子寫下我們兩人的簡歷,第二天交到他辦公室。我和外子猜來猜去,丈二和尚摸不着腦。
第二天我不敢去他辦公室,由外子一個人去,他告訴外子,我們被總統助理挑上,被推薦陪總統到中南美洲經貿訪問六個國家。
真的OMG.
我當初會保這位區長,只希望他出面,讓我向銀行貸款時更方便一些,這下,搞得這麽大,我處理不來。
副區長說陪同的還有重要經貿部長,任何值得投資的項目,都有可能交給我們運作。是啊,還有一位被選上的廠商正是如此 – 他們才開工兩年,年產值一億美金的瀝青,經營者原本只是一位瀝青工人。
我的頭很疼。我曾經幻想過這樣的情節,但是真的有這樣的機遇時,我感到非常惶恐。
我的頭很疼。處理的好,會如何?處理的不好,會如何?
我的頭很痛。我知道我終究會嘗試這個機遇。
現在,我應該要好好準備接下這個機會。
頭,你為什麽疼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