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發生在我寫「放下身段」這陣子的事情。

前陣子聽幾位朋友提到有一位老同事Lisa的母親生病了，她每週都要請兩三天的假照顧母親並帶母親看診。由於最近景氣差，她們部門也有人被裁員，因此Lisa的工作量大增，蠟燭兩頭燒。

這幾位朋友都說：「你打個電話問候問候她吧！她最近壓力很大的！」

我跟Lisa不能說不熟，但是自從我離開那家公司之後，就少有機會跟她碰面了；由於她也是那種白天忙上班晚上忙小孩假日忙父母親友的那種婦女，因此通電話的機會也不多，約莫就是大半個月會通上個email彼此問候一番。

我很驚訝，因為前次通信大約是在兩三週前吧，那時她還說everything is fine呢。朋友們說她媽媽已經病了好一陣子了；她們也說Lisa不太希望太多人知道，所以我假如跟Lisa連繫的話，不要說是誰告訴她的。

講到這裡您大概已經開始搖頭了－沒錯！這種「不要說是我講的」的事情最容易引起誤會。而我也真的為此傷了好一陣子的腦筋。身為朋友，知道這樣的事情理應關心一下；但是現代人重隱私也是不爭的事實。Lisa本人從來沒告訴我這事，這幾位朋友也都沒人願意承認說過，那我該從何問候起呢？

於是大約一星期前，我寫了個email給Lisa，照往常那樣聊到我自己的近況，並且也順道提了一下：聽說妳母親前陣子生病，不知道現在如何了，祝她早日康復之類的話。我心裡想：假如她願意說的話自然回信會跟我說；不願意或沒心情的話就不會提了。

過兩天她回信給我，還是一樣簡單地說謝謝我的關心，她一切都很好。於是我就猜想，她大概是沒空講或是不願講吧，那我就不必追問了；但不問歸不問，心裡還是三不五時會掛念。

幾天之後，現在跟Lisa同組的Wilson有事跟我連絡。正事談完之後，我就順口問到Lisa的近況。Wilson告訴我：Lisa雖然沒跟幾個人講，但不知道是否因為人緣太好還是交遊太廣，有好些老朋友都在關心此事，但是多半是背後傳來傳去，或者問週邊幾位同事如Wilson（其實也有人問我，但我真不曉得）卻沒人直接問她。而Lisa為此似乎也不是很愉快。

「你跟Lisa這麼熟，為什麼不直接問她呢？」他問我。

「我覺得她既然沒有告訴我，我直接問是否太唐突或者太八卦？況且她不是已經不高興了嗎？」

「她不太高興是因為她原本不想驚動大家，但卻好像變成小道消息那樣傳來傳去，但是傳歸傳，卻沒人直接問她。

「至於你，你們是好朋友，你表示關心她沒理由怪你。你既然這麼擔心那你就直接問她；假如有顧慮就裝著不知道。但我看你不大可能…  唉，有時候你真的想太多！」

真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而我自己才剛寫完相關文章，當然一點就通，因此決定直接跟Lisa聯繫表示關心。當然啦，就像我在「放下身段」中提的，我很沒自信又怕得罪人，因此也猶豫了好一陣子，才下定決心撥了電話。

我很高興撥了這通電話。在我主動提起，有幾位朋友出於關心要我跟她連繫之事以後，Lisa表示其實知道的人就這麼幾個，她覺得事情變成這樣的確很奇怪；但是大家都是出於好意，所以她雖然不是很舒服，但也沒有生氣的理由。

Lisa告訴我，她之所以沒有跟很多人講，是因為大家都很忙壓力都很大，不願意讓朋友們再增添心理負擔；她也提到原本她沒有告訴像我這樣的，現在已經沒有共事的熟朋友，就是覺得這種事情我們這些朋友也實在幫不了太多；況且說實在的，她目前自己也還處理得來。假如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她也一定不會客氣。

交談在愉快的氣氛與互道祝福中結束。放下電話，我也著實鬆了一口氣。雖然這跟「身段」沒有關係，但我認為跟前兩篇文章提到的溝通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我深深地覺得，有時候我們因為一些世俗的、禮教的顧慮，怕傷害親近的人或在意的人，從而不敢直接且真誠地表達關心或想法，但卻極可能因此而蹉跎了表達或溝通的時機，甚至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簡單講，我覺得這類事情與其拐彎抹角地打啞謎或是猜來猜去，有時候倒不如直接了當地向對方表達，但仍要因人而異，因時因地制宜；當然直截了當的同時，如何拿捏分寸以避免給對方造成困擾，依然是重要的；而這樣的關懷背後，也一定要有足夠的誠意做後盾。

不曉得小鬱老師如果知道的話會怎麼說？前半段肯定不及格，希望後面還差強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