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8.7 刊於世界日報家園版

母女連心

    我常常在想：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係，在父親的精子與母親的卵子互相結合，變成受精卵的一剎那，已經緊密建立。母親千辛萬苦懷胎十月，嬰兒呱呱落地，醫生剪斷的只是有形的臍帶，剪不斷的是骨肉一生一世的默契與心神的相通，當「非常時期」來臨，父母向著子女「愛」的切切呼喚，以及子女對父母「心有靈犀」的想念與依戀，變為一種神奇的「心電感應」！

    好友夜裡夢見她台灣的父親來訪。「爸爸！您怎麼一個人到加拿大來了？」她問。「孩子，我來看妳最後一眼啊！」朋友在驚嚇中醒來，隨即電話鈴響，她台灣的家人向她傳來噩耗，她的父親剛剛過世！好友當場昏厥。

    一日，外子突然心血來潮，找我去波城賞花，並提議攜帶攝影機一路上記錄春花怒放的情景，打算寄給他一直喜愛花草與田園風光卻臥病在床的台灣老父欣賞。外子負責開車，仍不忘殷殷提醒：「看！右前方，那排是爸爸會喜歡的山茱荑。注意！在左邊，十點鐘方向，小巷裡藏有好幾棵淒豔的泣櫻。------」

    不管是開著車在大街小巷鑽來鑽去，或是停下車來在察理士河兩岸燦爛繽紛的花樹下觀賞與做些近景的拍攝，話題總是圍繞著公公。外子平時沈默寡言，感情內斂，那天，卻老是提到他的父親，我們手中那部攝影機宛如公公的雙眼，正與我們出遊！

    傍晚，回到家，答錄機有大伯要我們立刻打電話回台的留言。電話彼端婆婆嗚咽飲泣；公公剛在不久前，睡夢中醒來後，身體不適，過世了！婆婆說，公公去世前，神態安詳，沒有痛苦。

    三年前的一個晚上，我的母親也裸著雙足，穿著一身白色的輕紗，向我緩緩走來，神色憂鬱、哀怨。來到面前，母親只輕輕說了一句：「看到妳在這裡有人照顧妳，我就安心了！」說完，轉過身，飄飄然離去。我驀然驚醒！

    想起長期洗腎的母親，我大聲哭喊：「不好了，不好了，媽媽來看我了！媽媽出事了！」我立即哭得昏天暗地，嘶喊得聲音全沙啞掉了。

    身旁的外子被我嚇醒，為了安撫我，要我撥電話回台灣。我早被方才夢中的情景嚇得全身發抖，哽咽得氣早喘不過來，連句話也說不出了。外子連忙幫我打電話。是大姊夫接的，說母親病情惡化，已送加護病房。家人顧慮我遠居國外，又怕我擔心，原本不想讓我知道的，不料，我卻自己尋回來了。大姊剛從醫院回來，告訴我，想見母親最後一面的話，必須馬上回台。

    正值週末，三更半夜，打了無數的電話仍訂不到機票。天一亮，趕往機場，在一位善心的航空公司小姐盡力爭取之下，終於為我訂到機位。回台前，教會的人為我禱告，有位年長的姊妹含淚安慰我說：「放心，母女連心，無論如何，妳媽媽一定會等妳的。」我抓住「母女連心」這句話，一再禱告，求神憐憫，讓媽媽等等我！

    千山萬水過後，趕到母親的病榻前，奄奄一息的母親張開眼睛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心肝仔子，妳還是趕到了！」大熱天，母親的身體仍抖顫不停，我伸出雙手握住母親冰冷的手，母親的臉上露出一絲笑顏。一個多小時後，我最親愛的母親在昏睡中過世。

    想必母親預知她的行將撒手人寰，思女心切，魂縈夢牽地來到美國與我夢中相會，並支撐到讓我趕回去見到她最後一面。

    骨肉親情是「有始有終的」，「母親」一個月才得以成熟的卵子，和「父親」千百萬中的一個精子，彼此有緣千里相會，結為一體後，「父母」與他們所合力孕育出來的「子女」之間的親密關係，便注定要纏綿一輩子的了！天上的父神讓每一個人的出生都源自「一對」世上的父母，有幸成為父母的，如何能不珍惜這份上帝所賜予的禮物與祂奇妙的恩典？而為人子女的，又怎能不好好善待、孝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