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黃鼻子

和女兒慕名到老店吃牛肉麵。女兒嚐了一口馳名已久的牛肉麵，竟然說：「我覺得媽媽煮的牛肉麵比較好吃。」聽到女兒的評語，我大吃一驚，一來女兒從未表現出對自家牛肉麵的讚賞，再來我的牛肉麵其實做的並不好。我欠缺掌握火候的功力，有時候嚐到起鍋後韌度不對的牛腱，連自己都難掩失望，唯一可誇口的是牛肉湯裡我添加蔬果提味，豐富湯汁的層次， 而不是只有單薄的醬油死鹹味。女兒說湯的滋味好很重要。

我將女兒吃牛肉麵的故事說給丈夫聽，丈夫告訴我好好珍惜這寶貴的賞味期限，等到女兒離家，有了自己的飲食習慣和口味，可能就不再這麼欣賞我的手藝。丈夫說的是事實，朋友就說過她離家數年的孩子再回到家裡，所吃所飲都和其他家人大不同，有時候還需要另外備餐。

剛好女兒最近要出門求學，於是我打算給她做微波料理包，讓她在外地也吃得到媽媽煮的牛肉麵。

兒子上大學後幾番婉拒我為他準備食物，幾年下來，他還是頭好壯壯的，再加上丈夫不希望我將孩子照顧得太過，養成他們的依賴心理進而失去照顧自我的能力，所以我原本沒有幫女兒做料理包的計畫，現在突然轉念為女兒準備料理包，我的出發點不是照顧女兒的三餐，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這幾年，丈夫多次問過我有沒有特別懷念我母親做的哪幾樣食物？當然有。雖然我早早就離家又離得很遠，再加上母親近年不常下廚，我很少有機會嚐到母親的手藝，但是總有幾樣食物的滋味深藏在記憶裡。算一算時間，我已經近三十年不曾嚐到母親做的點心。丈夫鼓勵我告訴母親我對點心的思念，他說母親知道了一定很開心，或許我也有機會再嚐到這點心的滋味。

我卻執意不肯說，不想讓母親再做這小點心。一來擔心自己的口味已變，從前的最愛不再是今日的喜愛，二來怕久未做這道點心的母親自己也找不回當初的滋味。不管哪個理由都可能破壞了我印象中的味道。不如就此封存這滋味留下遐思，保留它的完美回憶更美好。

我也想在女兒的回憶中烙下媽媽的味道。現在獲知她對牛肉麵的好印象，我想就用這一味在她剛剛離家獨自生活的非常時期來陪她。把媽媽的味道混進女兒的大學新鮮人回憶裡，這滋味或許可以長留在她的心中。這是媽媽我的小心機。

本文經刪改後，曾發表於Dec-04-2019聯合報家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