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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30 05:39:00瀏覽1713|回應11|推薦3 | |
在網路上看台灣的雜誌報刊﹐經常有文章諄諄教導女孩子們如何嫁入豪門。這些文章往往讓我看得啼笑皆非﹐不是可恥於想當少奶奶的心態。說老實話﹐那個女生不想嫁個有錢老公﹖但嫁入豪門以後真的就吃香喝辣珠寶鑽戒滿身戴嗎﹖美國和台灣國情不同﹐台灣豪門家族深似海﹐面子比什麼都重要﹐上有公婆大伯小姑﹐不把他們伺候的服服貼貼就別想高枕無憂。美國人對面子不那麼講究﹐三代同堂更不時興﹐但美國的婚前協議書卻可以把這個豪門媳婦扣苛得戒慎恐懼﹐惟恐落得偷雞不著蝕把米的命運。 艾瑞卡和我約好喝下午茶。她最近和多金且論及婚嫁的男友分手﹐心情雖不甚舒爽﹐但口氣卻輕鬆活潑。看來分手對她是好的。 約在曼哈頓格林威治村的英式茶館碰面。曼哈頓路旁積雪要化未化的﹐踩得滿腳泥濘。幸好我的雪靴在鄉下使用頻繁﹐髒就讓它髒吧﹗ 走進溫暖的英式茶館﹐窗邊的壁爐燃著柴火﹐讓我忍不住在爐前的椅子坐下﹐就把雪靴脫下來﹐穿著厚襪子的雙腳大剌剌的擱在爐前取暖。 沒幾分鐘﹐鑲著玻璃的厚重木門被推開﹐一陣冷風吹進來﹐只見艾瑞卡裹著一件艷紅羊皮外套閃到壁爐前﹐來不及脫下外衣﹐就哈著雙手和我一起挨著壁爐取暖。她一身大紅﹐衝著四週每個人不是黑就是灰的色調顯得頗為突兀。 艾瑞卡有著褐色自然捲曲的長髮﹐襯著碧藍的大眼睛和嫩白的肌膚﹐讓陌生男人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聰慧而善於運用女性魅力的她﹐一直是桃花不斷情事連連。每段情緣波折起伏﹐讓我們既驚嘆又感慨﹐替她邊哭邊笑之際﹐她這個當事人卻瀟灑的甩著長髮﹐展開另一段羅曼史。 艾瑞卡也是力拼嫁入豪門一族。從小必須自己打工付學費﹐讓她認識金錢的重要性。憑藉著美麗的外表﹐艾瑞卡非多金男人是不結交的。對男人外表年齡不是那麼注重﹐艾瑞卡能挑選的男人就比外貌協會會長琳達多得多。 「哇﹗我可是又冷又餓﹗快點叫一些熱茶點心來吃吧﹗」艾瑞卡一面搓著雙手一面盯著菜單看。 「喂﹗小姐﹐用下午茶代替中飯來減肥可是妳的主意。那些finger sandwiches哪能填飽肚子呀﹖」我對她瞪著眼。 「就是因為量不多才能減肥呀﹗我們還是點High Tea吧﹗」艾瑞卡望著鄰座疊成三層的點心碟﹐合上了菜單。 我一直很喜歡喝英式下午茶。每次回台灣都要找正統英式下午茶的地方和朋友聚會。但台灣下午茶以自助餐方式居多﹐不然就是以蛋糕甜點取代英式finger sandwiches。 我只在遠東飯店的一樓咖啡廳喝過所期待的下午茶﹐但三明治裡抹麵包的醬料﹐卻和英國傳統風味相差甚遠。 艾瑞卡點了大吉嶺紅茶﹐我點了十年如一日的伯爵茶﹐還不忘記要服務生拿代糖給我們﹐才滿意的坐定下來﹐打開話匣子。 「我決定和傑瑞分手﹐是因為覺悟到嫁給有錢人並不會如想像中那麼好。」艾瑞卡劈頭就說。 我被她的宣言震驚的撐目結舌。這個論調出自艾瑞卡口中﹐無異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妳別那麼驚訝好不好﹖妳一直對有錢人特別感冒﹐妳應該了解我在說什麼。」艾瑞卡瞇著眼睛望著我。 我不是對有錢人感冒﹐而是從小以中等家庭之姿唸貴族學校長大﹐看盡四週有錢同學的生活形態與價值觀。雖然羨慕他們有充裕的零用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但過度保護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自廢武功而不自知的情況﹐讓我還是很慶幸爸爸只是一個窮教授。在美國舉辦的同學會﹐眼見銜著金湯匙長大的同學們﹐仍然必須靠父母庇蔭接濟才能存活下來﹐既沒有自信也沒有安全感﹐讓我替他們扼腕嘆息。 「快點說說是怎麼回事吧﹗」我催促著她。 「妳知道傑瑞向我求婚的事吧﹖他臨時起意﹐連鑽戒都沒準備﹐只半跪下來要我嫁給他。」這件事我記得。 「那妳怎麼說呢﹖」我好奇的問。 「我告訴他要求婚就必須走傳統路線﹐把鑽戒和燭光晚餐準備好我才考慮。」艾瑞卡昂著頭說。 這點我絕對相信。艾瑞卡可能對燭光晚餐的內容不挑剔﹐但鑽戒的大小可不能馬虎。 「結果呢﹖他給妳幾克拉的鑽戒﹖」我一直沒看到艾瑞卡左手無名指戴過鑽戒﹐好奇心不禁大起。 「他隔幾天到中城的珠寶街買了一顆小的必須用放大鏡才能看得清楚的鑽戒給我。我當場就生氣的告訴他﹐我必須慎重考慮之後才能決定是否嫁給他。」 傑瑞是一個對自己大方對別人小氣的男人。他經常帶艾瑞卡上五星級餐廳吃大餐﹐並不是因為他對艾瑞卡大方﹐是他自己喜歡美食﹐而且不願意一個人上餐廳吃飯。傑瑞送給艾瑞卡的名牌皮包都是最小最便宜的款式﹐說是艾瑞卡體型嬌小﹐不適合帶大皮包﹐但他摳門的心態﹐好像只有我看出來﹐其他女友們都羨慕不已。 「鑽戒太小叫他買個大一點的不就得了﹐他有的是錢﹐妳幹嘛發火呀﹖」我輕描淡寫的問。 「大鑽戒還沒個影呢﹐他卻讓他律師寄給我一份婚前協議書要我簽字﹗」艾瑞卡憤憤的說。 哈﹗這很符合傑瑞的個性。我早就料到他是沒有婚前協議書就不結婚的男人。 「簽婚前協議書有什麼大不了﹖如果真的離婚了還會少得了妳的﹖」我問著。 「問題就在這裡﹐那份協議書非常苛刻﹐游走在法律允許的邊緣上﹐而且他的不動產都過到他公司和其他信託基金名下。如果我和他離婚﹐我會落得啥都沒有。即使他死掉了﹐所有的錢已經進他子女的信託帳戶。我只拿到相當於零用金的生活費。在曼哈頓這個大城市裡﹐付個大廈管理費後就所剩無幾了。」 的確﹐曼哈頓三房兩廳的公寓﹐在一個有管理員的豪華大廈裡﹐一個月管理費要三五千美金是不足為奇的。 這時服務生把我們點的茶和點心端來。裝飾精美的三層英國骨瓷碟子﹐最上層盛著葡萄乾scone﹐crumpets﹐和打軟了的牛油與果醬。第二層盛著各種切掉麵包皮的三明治﹐有小黃瓜的﹐橄欖醬的﹐雞蛋沙拉的﹐與煙燻鮭魚三明治。最下層是迷你甜點和自家烤的小餅乾。所有的盤子都有彫花水果作擺飾。我頓時感到飢腸轆轆﹐端起伯爵茶﹐加了牛奶和代糖﹐猛喝一口﹐就從最上層的碟子開始﹐先拿一個scone抹上牛油就大嚼起來。 一直吃到第二層的三明治﹐我們才開始繼續前面的話題。 「傑瑞看起來會活個蠻長時間的。在他生前妳不會好好的挖他一筆私房錢呀﹖」我戲謔的說。 「妳不要裝傻﹐妳知道傑瑞是個小氣鬼。他要我婚後必須繼續工作﹐說怕我在家無聊。其實他是希望我自己賺零用錢花﹐而且不幸離婚時﹐他不必付出大筆贍養費。」 「那妳生個小孩不就行了﹖母以子為貴呀﹗」 「別提生小孩了。傑瑞幾個月前才告訴我他前妻生下第二個小孩時﹐他就結紮了。」 哇﹗這可是無解的問題了。但是我對這種情況一點都不驚訝﹐太多富有的單身中年男人是拿著婚前協議書去結交漂亮美眉。當然囉﹗那份殺人不見血的協議書大都是由男人的會計師或律師轉交給未過門的老婆。男人自己大剌剌的坐在那裡裝做完全不知情。 「如果妳不是很愛他的話﹐這種婚不結也罷﹗」這是我誠心的結論。 「如果他對我大方無私﹐和我分享一切﹐我才會毫無保留的愛他呀﹗戒心那麼重﹐把任何人都推到五公尺的距離以外﹐我如何能真正愛上他﹖和他在一起好像一直在鬥心機一樣﹐怎麼能有真愛﹖」 艾瑞卡說的很對。白手起家的多金男人﹐就是惟恐辛苦賺來的血汗錢被淘金女郎挖走。但是企業家的第二代也好不到那裡﹐他們有父母親友團替他們看管家族財富﹐由不得他們亂來。 「所以妳不再考慮嫁有錢男人囉﹖」我作弄的捏著艾瑞卡的手臂。 「不想再和他們交往了﹐反正他們都是那一副嘴臉。離婚時被同甘共苦十幾二十年的前妻海削了一頓﹐財產少了一半﹐就再也不信任女人了。所以何必和他們攪和﹐浪費自己的青春美貌。」 艾瑞卡經歷了幾次不堪回首的戀情﹐總算開竅了。 「那妳打算自己好好的拼事業囉﹖憑著妳的聰明幹練﹐絕對會有一番作為。而且這樣賺來的錢也花得心安理得呀﹗」我嘉獎的給艾瑞卡一個擁抱。 沒想到艾瑞卡推開我﹐賊賊的對我笑著說﹕「我才沒妳那麼傻呢﹗等自己事業有成﹐男人也不敢來娶我了﹐而且沒事換我去防小白臉來吃我的軟飯呢﹗」 她說的好像也不錯耶﹗朋友中的大姐頭莎拉就有這個煩惱。 「那妳要怎麼辦﹖」我開始擔心了。 「我呀﹗我要找個有“錢”途的男人嫁﹐就像那些有錢男人的前妻一樣﹐當初結婚時沒太多的錢﹐也不會想到要簽什麼狗屁婚前協議書。夫妻一起白手起家﹐雖然女的只待在家裡﹐從來沒出去做過事﹐但離婚時照樣分到那個死鬼一半財產。即使不離婚﹐在家裡當財務大臣﹐要怎麼花錢就怎麼花錢﹐老公忙著賺錢﹐根本管不著。」 哇﹗這種論調聽起來好像理直氣壯比較有長進﹐但我總覺得怪怪的﹐好像那裡不對勁。 「難道妳可以預知未來﹐在一票有為的男人群中﹐能夠慧眼視英雄知道哪個將來會發財﹖」我很壞疑艾瑞卡的如意算盤。 「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但是會賺大錢的男人都是有一定的人格特質。我約會過那麼多有錢男人﹐總有一些心得的。」艾瑞卡神秘的笑著說。 「妳趕快把妳的心得寫本書﹐一定會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那妳自己就發財了﹐也不必靠任何男人來養妳。」我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 「哈﹗妳以為我沒有想過呀﹖只是現在以把自己嫁出去為要務﹐沒心情去寫書。」艾瑞卡昂著頭甩著長髮﹐一面對我眨眼。 艾瑞卡的文筆相當好﹐也寫過一些劇本和文章。但她一心只想釣個金龜婿﹐卻忘了自己也有當個“金龜媳” 的本錢。 「唉﹗嫁個有錢途的男人比嫁個有錢的男人來得心安理得些﹐而且也不會太委屈自己的人格。」我不得已只能贊成她退而求其次的打算。 「可是呀﹗…」艾瑞卡忽然嘆起氣來。 「可是什麼呀﹖」我詫異她急速轉變的口氣。 「妳沒注意最近的社會新聞呀﹖幾個有錢男人有了外遇﹐想要休掉糟糠之妻﹐但捨不得送掉一半的財產並付出大額贍養費﹐就索性把老婆給殺了﹐好和外遇雙宿雙飛…」 天啊﹗我記得這幾個刑事案件﹐那時還替被謀殺的無辜老婆嘆惜扼腕。那幾個沒良心的老公還是長相端正的殷實商人和專業人士呢﹗ 「不行﹗不行﹗這太可怕了。枕邊人不成材﹐妳想休掉他﹔如果他成材﹐他卻想殺掉妳﹐這是什麼世界呀﹗」我把頭搖得和波浪鼓一樣。 「所以我也很矛盾呀﹗」艾瑞卡喝著快冷掉的茶。 「還是拿出真心和別人交往吧﹗如果妳的目的不是這個人而是他的錢﹐那怎麼會有好的結果呢﹖」我又開始婆婆媽媽了。 「不談我了﹐談談妳這個一直拿著赤誠愛心和男人交往的情形吧﹗最近有沒有認識什麼人﹖」 聽艾瑞卡這麼說﹐我只能撇著嘴翻白眼。一直秉持著真心待人﹐卻一次次被男人傷得遍體鱗傷就是我談戀愛的寫照。 「這樣好了﹐」艾瑞卡拍著我的手背﹐「下次我們換個角色吧﹗我去以真心找男友﹐妳去專找有錢男人交往﹐搞不好我們兩個都會有好歸宿呢﹗」 死守著一向秉持的原則卻沒有好結果﹐適時換個姿態結果可能就不同了﹐這是艾瑞卡的人生哲學。 看著她認真的態度﹐我不禁莞然。算了﹗要違背自己的原則談何容易﹖還是日子過得快樂愜意才最重要。 「妳也別太早放棄呀﹗會謀殺妻子的男人究竟居少數。妳那些富有的前男友們﹐哪個不是被前妻削掉一層厚厚皮肉了事的﹖」我笑著拿一個小餅乾放在艾瑞卡的盤子裡。 「說的也是。」艾瑞卡拿起杯子以茶代酒和我碰杯﹐「那我們就各自努力囉﹗」她看來仍然是信心滿滿。 轉頭望著身後的壁爐﹐柴火仍然劈靂啪啦的燃燒著。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飄起了雪。行人豎起衣領戴上帽子﹐只怕雪花沾濕了梳理整齊的頭髮。 沒有男人的日子不是也很好嗎﹖兩個單身女人下雪天窩在茶館裡聊天喝下午茶﹐這哪是有丈夫兒女的家庭主婦能隨心所欲說做就做的事呢﹖我們羨慕別人有家庭﹐別人卻羨慕我們無牽無掛逍遙自在。 「喂﹐我今年想去秘魯玩﹐怎麼樣﹐妳有沒有興趣﹖」望著窗外的飄雪﹐艾瑞卡忽然問起。 「只要碰到我女兒放假時間﹐我就可以帶她一起去。」我一直都很想去秘魯。 「OK﹐妳把她今年的假期時間e-mail給我﹐我去安排。琳達和凱西也想去。艾琳說只要別太貴﹐她就參加。」艾瑞卡興奮的說。 「艾琳也要去﹖妳最好先向她收訂金。她只要新交一個男友﹐除非男友一起跟著去﹐否則她一定臨時退出。」艾琳見色忘友的惡習﹐好幾次放我們鴿子。 「反正我先去挑行程﹐現在不急著作決定。」艾瑞卡看看手錶﹐「等會兒沒事的話就一起去修指甲吧﹗雖然冬天不穿涼鞋﹐但美美的手腳自己看起來都高興。」 「好呀﹗天氣那麼乾燥﹐我的手腳都乾裂了。」看著自己脫皮的手背﹐真該去保養一下。 穿上大衣﹐推開茶館沉重的木門﹐頓時雪花狂舞著飄打在臉頰上。我拉緊大衣的毛領﹐抬起頭來深深吸一口寒冬的風雪﹐單身的感覺﹐真好﹗ (這篇文章曾於2007年三月PO在蕃薯藤的女人私日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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