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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3/28 08:56:00瀏覽513｜回應16｜推薦1 | |
| 旅居法國的姑姑和表姐們﹐這一年多來頻頻打電話要我帶女兒去巴黎玩。從小和表姐們玩在一起﹐卻因為媽媽和姑姑長年不合﹐加上姑父因事業全家移民到法國﹐高中以後我們就很少來往。直到近幾年因公事經常出差法國﹐才繼續和表姐們聯絡上。 媽媽對我“順道” 去拜訪姑姑和表姐雖不禁止﹐但不悅之情顯而易見。不想聽她聲東擊西的嘮叨﹐我就再也不提到巴黎的行程。但家中親戚不多﹐媽媽總能輾轉從小嬸嬸或叔叔那裡知道我又去探訪姑姑。無法讓媽媽了解我單純只是順路去看她們的想法﹐為了避免長途電話聽她鼻涕眼淚的翻姑姑的陳年舊帳﹐我也逐漸不再去巴黎。 搬到紐約鄉下後諸多不適﹐讓我懷疑這是否是我久居之所。心情正低落﹐三表姐忽然打電話給我。一向高昂急切的大嗓門﹐被微弱緩慢氣弱遊絲的聲音取代。驚嚇之餘﹐我只能結巴的重覆問她到底怎麼了。 三表姐比我大一歲﹐是家中四個女孩中的女強人﹐也是和我最親密的。她聰慧美麗事業心又強﹐幾年下來徒手在巴黎闖出自己的一片天。每次去探望她們﹐三表姐不是出差就是應酬﹐只有年邁的姑姑和二表姐陪我聊天。這次她竟然病懨懨的打電話給我﹐讓我驚嚇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三表姐緩慢的告訴我她已經連續開了兩次刀﹐而且住院三個月。腹腔發炎所引起的腸黏結﹐現在總算控制住了。現在只剩下病後的療養﹐期待半年後可以完全恢復病前的體能。這場大病﹐逼著她停下一直往前衝的事業心。回顧幾十年在法國的沉浮﹐她開始懷念童年時代的純真與親情﹐現在最想見的﹐就是我和我女兒。 兩年前爸媽相繼過世後﹐從小把我視如己出的姑姑擔心我覺得從此無家可歸﹐要我把她們巴黎的家當成自己的家。和我如親姐妹的表姐們﹐不再需要忌諱媽媽的不悅﹐聳恿我索性搬到法國去住﹐別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美國養女兒。這次聽到三表姐的病情﹐覺得應該是去看她們的時候了。女兒已經十歲﹐除了照片外﹐她們還沒機會見到她。 當下馬上去訂機票﹐打算趁女兒春假的時候帶她到巴黎住一個星期。打電話通知姑姑和表姐們﹐她們高興的大叫。離四月下旬還有好些日子﹐她們已經開始計劃要給我們準備愛吃的東西。久違的親情﹐從電話彼端一波波傳過來﹐讓我眼眶發熱。收線之前﹐三表姐拿過電話用微弱的聲音說﹐「妹呀﹗就當這次是回家來了。如果能多住些時候﹐就儘量多住吧﹗妳的女兒就是我們的女兒﹐大家一起來照顧她。」 三表姐的話﹐讓我想起過世的媽媽。我知道她也曾想這麼對我說﹐但母女間的倔強固執和少小離家所造成的疏離感﹐讓媽媽到死前都無法對我說出這句她一直想說的話。 女兒放學回來﹐告訴她巴黎的行程。這學期開始參加法文課後輔導班的她﹐興奮的說總算可以用到所學的法文了。心裡暗笑她學的那幾個法文單字﹐能溝通到什麼程度﹖只怕連上街買東西都成問題。女兒卻拉著我說要去電玩軟體店買法語的軟體﹐她就可以在Nintendo DS上面學法文。很驚訝她怎麼知道有這種軟體﹐她理直氣壯的說是法文老師說的﹐因為班上同學幾乎每人都有一個Nintendo DS。 我去法國無數次﹐從來沒想到學法文﹐因為點菜問路學會幾個單字就自認可以行千里。偶而在法國鄉下買火車票雞同鴨講﹐方圓幾百里內沒有人懂英文﹐只要打手機到巴黎請表姐們翻譯就萬事OK﹐從來沒因為言語不通而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這次準備到法國﹐完全沒有公事﹐只是純粹去探親﹐正如三表姐所說﹐真的有要回家的感覺。我﹐竟然開始介意自己不會講法文。 告訴女兒我要去龐諾書店買一些學習法文的書﹐我也想要學法文。她詫異的回答﹐「媽咪﹐妳只要看我上課的筆記﹐還有用我的Nintendo DS 玩法文遊戲就可以了呀﹗」 我笑著摸她的頭﹐「放心﹐我會給妳買法文電玩軟體﹐但我也想買一些適合大人學習法文的書籍。我們兩個朝不同方向學習﹐這樣才學得快。妳會的字句我可能不會﹐我會的妳也可能不會﹐我們兩個加起來﹐就會很多囉﹗」 書店裡學習法文的書籍非常多﹐挑出幾本解說周全附有CD或DVD的書﹐就坐在地上開始翻閱。一個鐘頭下來﹐我不禁沮喪的揉著眼睛。所有宣稱可以自學的書﹐都不盡然能自己在家學習。不是沒有發音說明﹐就是文法解釋不清﹐不然就是把讀者當成法文字典通﹐對所有生字既沒標示也沒有圖解。即使拿一本基礎法文﹐一本文法書﹐一本法文字典﹐加上一本日常會話﹐仍然無法解答我在基礎法文書前十頁中所看到的疑問。把一地的書放回書架上﹐只拿了一本日常會話與單字的小書去會帳。我覺悟到一個事實﹐要學通法文﹐必需去學校上課﹐自學是不行的。但為了應付去法國旅行的需求﹐在有限的時間內﹐儘量死背生活裡常用到的生字就行了。到時候口說單字﹐加上手語和表情動作﹐絕對可以通行無阻。再不濟﹐口袋裡揣著這本小書﹐隨時拿出來翻閱或指給店家看﹐也可以溝通。 女兒有了共同學習比賽的夥伴﹐就更帶勁了。每天放學做完功課﹐不再要求上網玩遊戲。拿出Nintendo DS的法文軟體﹐專心的帶著耳機跟著唸﹐記住了就玩法文過關遊戲﹐安全通關後就和我比較學習的成果。小孩的記憶力那是大人能比的﹖幾天下來字彙方面我已經輸她一大截。為了不讓她減緩學習的動力﹐我也只好挑燈夜戰。幸好許多法文單字和英文類似﹐即使不懂也可以猜個大概。 睡前把當天學的單字在腦袋裡默念幾次﹐夢裡卻都是和法文有關的事情。不懂的句法﹐也鮮明活躍的跳出來讓我整晚輾轉反側。實在受不了﹐坐起來打開床頭燈﹐撥長途電話請表姐們解惑﹐直到搞清楚了才能繼續睡下。 表姐看我們學的欲罷不能﹐建議暑假時和女兒來巴黎一起上語言學校﹐兩個月下來﹐絕對可以學到出門不求人的程度。 待在巴黎一整個暑假是多麼誘人的美夢呀﹗早上上課下午逛大街小巷看遍古蹟和美術館﹐晚上回家繼續努力用功。週末坐火車到中南部做二日遊﹐拜訪莫內的荷花池﹐遍嚐普羅旺斯的紅酒與美食﹐坐在湖邊的鐵椅上凝視著白朗峰的白雪蓋頂…。想著想著﹐我的心已經飄到充滿薰衣草和太陽味道的法國鄉下小旅館﹐上了年紀的木製桌椅﹐草編的粗糙地毯﹐狹窄的床上鋪著潔白的寢具。早上推開木窗﹐白茫茫的雲霧緩緩的飄進房內。這麼美麗的風景﹐終老於此也值得了。 美夢終歸是美夢﹐一兩個月還好﹐但總不能吃空氣飲美景渡過一輩子。還是先把法文學通再說吧﹗美國經濟不景氣﹐利率和匯率直直落﹐眼看通貨膨脹無法避免。各行各業裁員的裁員﹐倒閉的倒閉﹐同行業的友人大都轉到加拿大歐洲和亞洲去工作了﹐只有我因為女兒的上學問題﹐仍然待在紐約。朋友們屢次提及﹐如果他們有親戚在歐洲﹐早就先去走動走動然後辦依親﹐哪會像我一樣還癡傻的待在紐約。 不是不想走﹐而是覺得與紐約還有未盡的緣份。女兒學校問題﹐只是最切實際的藉口而已。直到上個月﹐身旁最要好的女友兼同事告訴我將於四月初搬到瑞士。她的決定﹐讓我開始恐慌。她細心的安慰我﹐要我先去姑姑那裡看看﹐如果時間可以配合﹐她會搭火車從日內瓦到巴黎和我碰面。 個性念舊保守的我﹐在非常熟女的年紀﹐還要去考慮搬到一個言語文化完全不同的國家﹐真的只能怨嘆命苦了。雖然曾想離開美國回台灣﹐但父母去世後就失去回台定居的意義。要不是表姐提起﹐加上好友也走了﹐還不會想到去歐洲的可能性。先去看看再說吧﹗多一個選項總是好的。比較起沒有選擇餘地的人﹐我算是幸運了。 「媽咪﹐我們有沒有可能搬到法國去呀﹖」女兒忽然瞪大了眼睛問。 我心裡雖然有這個考量﹐但嘴巴上從來沒和她提過﹐不想在八字還沒一撇的時候讓她想太多。很奇怪她怎麼會這麼問。 「媽咪﹐妳的生日和法國國慶同一天耶﹗妳應該是法國人的。那樣﹐全國人都會在妳生日時放一天假來替妳慶生呀﹗」 我早不記得我的生日是法國國慶。高中歷史課本裡讀過﹐驚鴻一瞥也就忘了。今年倒是有可能在法國和唯一的親戚們一起過生日﹐就像小時候一樣﹐每個小孩的生日都是聚在一起吃喝玩樂拆禮物的藉口﹐好溫馨好快樂。 「寶貝﹐我們還是春假時去姑婆家住一個星期再說吧﹗如果妳喜歡巴黎﹐如果表阿姨們不嫌我們太吵﹐再考慮暑假的事﹐好不好﹖」生活上的變數多﹐數十年來都是如此﹐我不想預設立場讓自己進退兩難﹐「還有﹐妳不是想在暑假時參加設計電腦遊戲的夏令營嗎﹖我們還沒討論這件事呢﹗」 「這樣說好了﹐」女兒老成持重的點頭﹐「我的第一選擇是去巴黎過暑假順便學法文﹐第二選擇才是去電腦夏令營。媽咪﹗去法國我會天天和妳在一起﹐去夏令營我要一個人去住一個星期耶﹐我會捨不得妳的。」女兒貼心的抱著我。 看著她認真的小臉蛋﹐我心底擁起一陣酸甜。想起以前一直把養兒育女當成負擔而迫不及待期盼她快快長大﹐我好有自己的獨立生活。直到一年半前﹐跟著我們做了七年的全職保姆回老家﹐留下我和女兒兩人﹐我們的生命從此緊密的合而為一。現在我對她的依賴可能更勝於她對我的依賴。幾年後她進入青春期﹐接著離家上大學﹐能如此貼心相處的日子不多了。 「媽咪﹐我們先把法文唸熟了﹐春假去法國時就不必依賴表阿姨她們。這樣﹐暑假如果還要再去﹐別人也不會嫌麻煩﹐對不對﹖」 乖女兒﹐這﹐也是我的期盼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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