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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7/01 02:03:00瀏覽115｜回應27｜推薦1 | |
| 這幾天天氣晴朗起來﹐把後院的野餐桌椅刷洗乾淨﹐望著濃密綠蔭籠罩著半個院子的梅樹﹐幸好今年沒有結多少果﹐否則整天就得忙著清理一地的落實。梅樹的密蔭與細小枝條﹐讓鳥兒沒有落腳處﹐把野餐桌放在樹下﹐不必擔心天上掉下來的黃金禮物。 泡了一壺冰茶﹐把手提電腦電話小說和幾張CD拿到後院﹐坐在樹蔭下﹐微風陣陣輕拂過我裸露的臂膀﹐望著嫩綠的樹葉﹐一隻紅色羽毛的鳥兒在隔鄰的巨大楓樹間跳躍。另外兩隻全身黑羽毛唧喳叫不停的小鳥﹐佔據著矮牆邊的兩棵桑樹。此起彼落的鳥鳴﹐讓我忘了打開電腦的CD音響。不知不覺中﹐手臂忽然一陣輕微刺痛﹐一掌拍下去﹐打死了一隻小得看不清腳的硃紅色蜘蛛。 鄉下房子四週森林河流小溪湖泊圍繞﹐夏天小昆蟲特別多。南加州住了十六年﹐忘記被蚊子小蟲叮咬的滋味。在紐約鄉下﹐重新拾回手中拿把芭蕉扇的回憶。那把扇子還是前年造訪大學好友時﹐在鹿港小鎮的市集裡買來留作紀念的。但是台灣蚊子太兇﹐扇子顧此失彼﹐根本趕不走眾多蚊群﹐好友給我們兩瓶香茅油﹐據說擦了可以防止蚊子叮咬。刺鼻的味道﹐蚊子還沒接近人就被醺倒了。但不想用化學防蚊噴劑﹐忍受幾次也就習慣了。芭蕉扇和香茅油都帶回紐約﹐直到最近才有機會再次使用。 儲藏室裡有前屋主留下來的幾個桶裝蠟燭﹐據說是戶外驅蚊蟲用的。拿出來點燃﹐竟然有濃濃香茅油的味道﹐看來驅蚊偏方中外皆同。標籤上寫著「Citronella Candle」﹐Citronella就是香茅。拿到戶外放在迎風的位置點燃﹐果然蚊蟲都跑光了。但是蠟燭釋放出濃濃的黑煙讓我皺眉﹐不曉得會不會提高美國的溫室效應。 沒有蚊蟲打擾﹐我放上「Pink Martini」的專輯﹐爵士音樂加上拉丁風格﹐襯著夏日微風特別飄逸輕柔。這個來自奧瑞崗州的樂團風格非常多樣化﹐一張專輯中有英文﹐西班牙文﹐日文﹐意大利文﹐德文﹐法文…等歌曲。曾在大衛賴特曼的節目中看過他們的表演﹐從此就迷上他們的歌曲。巡迴演唱到紐約時﹐我和女兒絕對不錯過。他們的音樂讓上至老阿媽下至幼稚園小娃娃都會隨樂搖擺起舞。 流覽過今天的台灣電子報﹐我打開看了一半的小說﹐這是我最喜歡的推理作家的新書﹐Victoria Thompson –《 Murder In China Town》。她的風格與推理教母亞嘉莎克莉斯蒂類似﹐在沒有CSI的精密儀器與勘驗手法下﹐靠著一個弱女子﹐解決了許多發生在曼哈頓的謀殺案。以1900年的曼哈頓為背景﹐當時的食衣住行為主軸﹐她寫出許多膾致人口與歷史人文習習相關的推理小說。看她的作品﹐讓我覺得心裡有充實感﹐不像美國其他著名推理作家的書﹐除了謀殺案本身以外﹐人物個性塑造﹐歷史地理的考證典故和背景的描述完全不存在。看他們的小說﹐讓我覺得要讀一個星期的莎士比亞全集才能洗滌腦筋中的空泛與貧乏。 小說讀得正入迷﹐忽然聽到身後樹枝悉悉嗦嗦的響﹐接著就是悶悶的墜地聲﹐輕快的鳥鳴忽然變得急躁驚駭。回頭一看﹐一隻正在換羽毛的雛鳥拍著翅膀在草叢裡半走半跳﹐嘴裡發出尖銳的叫聲。樹頂上兩隻焦躁急鳴的大型成鳥一定是它的爸爸媽媽。 女兒聽到我的呼喚急急推開玻璃門衝進後院﹐我做一個手勢要她噤聲並指著地上的雛鳥﹐女兒驚喜的睜大眼睛摀著嘴﹐小鳥可能因為驚嚇過度已經叫不出聲來也跳不動了。女兒盯著小鳥許久﹐附著我的耳朵悄悄的說﹕「它還是一個小baby呢﹗它的爸媽呢﹖」我指指樹端急躁跳躍的兩隻鳥﹐女兒點點頭﹐就往小鳥走去。我連忙阻止她﹐要她別去碰雛鳥﹐否則它的爸爸媽媽可能就會不要它了。女兒叫我別擔心﹐她不會碰小鳥。但小鳥的爸爸媽媽現在看不到它﹐焦急的在樹枝上悲鳴。她想靠近小鳥讓小鳥發出聲音﹐這樣鳥爸爸鳥媽媽才知道他們的寶貝在哪裡。 想想她說的也對﹐就讓她慢慢靠近臥在草叢裡的小鳥。小鳥看著女兒迫近﹐驚恐的睜大眼睛﹐嘴裡發出尖叫聲。樹頭上的鳥爸爸鳥媽媽馬上回應小鳥的叫聲﹐並往它旁邊的樹枝飛過去。 女兒慢慢退回我的身邊﹐想看鳥爸爸鳥媽媽怎麼營救小鳥。成鳥站在枝頭上只是急切的鳴叫著﹐怎麼都不肯下來接近自己的寶貝。 我忽然覺悟到我們的在場﹐讓鳥爸爸鳥媽媽們不敢飛下來靠近自己的寶貝。我扯扯女兒的衣服﹐要她和我一起進屋子。晚餐和朋友們約好在鄰鎮碰面﹐我們也必需出門了。 女兒心不甘情不願的站在玻璃門裡面觀察小鳥的一舉一動。鳥兒們似乎都知道她在那裡﹐不肯有任何營救的舉動。我拉著女兒出門﹐告訴她如果等我們回來時小鳥還躺在那裡﹐我們就收養它。 整個晚餐時間﹐女兒只掛念著小鳥﹐最愛的意大利肉醬麵只吃了幾口﹐就催著我回家。朋友們都很好奇女兒口中那隻胖胖的﹐頭禿禿的﹐想飛飛不成卻從鳥巢裡摔出來奄奄一息的雛鳥﹐建議把甜點打包帶走﹐大夥兒回我家裡喝咖啡繼續聊天。 女兒高興的歡呼﹐一路催著我飆車﹐到家還沒停妥車﹐女兒已經跳出後座衝進院子。 大夥兒緩緩的走進後院﹐只看到女兒愁眉苦臉跪在草地裡翻遍每片樹葉和石頭﹐看來鳥爸爸鳥媽媽們已經把小鳥帶走了。 「小鳥不見了﹗」女兒快要哭了。 「對呀﹗它和爸爸媽媽一起回家了﹐妳應該替它高興呀﹗」我摸著她的頭。 「那可不一定﹗我們院子裡常有鹿和浣熊出沒﹐它們可能把小鳥給吃掉了。」 「這些動物以素食為主食﹐它們不會吃小鳥的。何況這隻雛鳥特別胖大。」我安慰她﹐其實我也不很確定浣熊吃什麼﹐只記得它們喜歡翻攪我家垃圾桶。 女兒噘著嘴走進房裡。天漸漸暗下來﹐蚊子昆蟲已經爬上我的手臂。我趕緊進入屋內關緊玻璃門。 和朋友們聊天正在興頭上﹐女兒忽然從樓上房間大聲喊叫﹕「媽咪﹗後院有東西﹐快看﹗」 我走到玻璃門前﹐看到被室外燈照得通明的後院裡﹐竟然有一隻非常漂亮壯碩的母鹿﹐正低著頭吃掉落在草地上的桑椹。光亮平滑的淺褐色皮毛﹐深褐色的臉龐﹐上面嵌著一對黑色的大眼睛﹐她抬起頭來目不轉睛的望著我們。 我和朋友們屏住呼吸﹐和牠對望許久。母鹿可能覺得我們不具威脅性﹐就繼續低著頭吃桑椹﹐毫無離開的意願。 女兒走近我的身旁興奮的說﹕「我們家一個小小的院子﹐竟然出現那麼多動物。牠們大概覺得在這裡很安全﹐所以喜歡過來玩。」 女兒說的不錯﹐要是這些動物出現在鄰居的院子裡﹐早就被他們追趕出去了。鹿群帶來的萊姆症(由鹿蝨所傳染的疾病)﹐讓所有家長聞之變色。鄉下的小朋友們﹐都知道除非穿著長褲長襪﹐否則不能進入草叢﹐萊姆症可是一種很痛苦而且很難正確診斷出來的疾病。 我和女兒寧可不踏入草叢裡﹐也不願意驅趕這些漂亮的鹿。朋友笑我們是婦人之仁﹐哪一天得了萊姆症﹐就悔不當初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哲學﹐我們也不必辯解什麼。 「媽咪﹗我看過一本故事書﹐裡面說鹿喜歡吃馬鈴薯皮。我們放一些到外面去餵牠們好不好﹖」女兒仰著頭問。 「我們院子的草地上有好多桑椹﹐夠牠們吃的了。不必刻意放食物引誘牠們過來。否則母鹿呼朋引伴的來我們家吃晚飯﹐鄰居會找我們麻煩。」我沒有告訴女兒隔壁太太已經三番兩次告訴我有鹿群在我家後院出沒﹐她警告我千萬別餵食牠們﹐如果牠們進入後院﹐我必需對牠們丟瓶罐或大聲追趕﹐這樣牠們才不會習慣性的來我們家串門子。 這是我們第一次那麼接近的看著母鹿。如此漂亮的動物﹐才捨不得趕牠走。反正吃飽了她自己會離開﹐就當我們沒看見好了。 「寶貝﹐這些動物身上是帶有疾病的﹐隔著玻璃門看著牠就好﹐千萬別接近﹗也別踏進牠停留過的草叢裡。」我還是忍不住再度叮嚀她。 「別擔心﹐我知道萊姆症的傳染途徑。學校已經教過很多次了。」女兒胸有成竹的說。 朋友們走過來告訴我他們要回家了。我和女兒仍然站在玻璃門前盯著母鹿捨不得離開。他們搖著頭建議下星期借用朋友太太的會員證讓我帶女兒一起去布朗士動物園玩﹐那裡的動物夠我們看一整天。 女兒高興的尖叫歡呼。驟然的噪音﹐駭得母鹿踢翻草叢裡的凳子﹐倉皇跳過矮牆消失在鄰居的後院裡。 望著母鹿離開的小徑﹐漆黑一片﹐但總覺得有一對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我們。把屋裡的燈全部捻熄﹐眼睛適應了黑暗﹐果然看到鄰家後院在月光的掩映下﹐一隻狀碩的鹿站在空曠的草坪中﹐盯著我們一動也不動。 「媽咪﹗這隻鹿媽媽在守護著我們﹐就像月亮在守護我們一樣。」女兒忽然低聲的說。 「嗯﹗那麼妳晚上睡覺就不怕作惡夢囉﹖」 「不怕﹗」女兒重重的點點頭。 「好吧﹗時間已經晚了。先和叔叔阿姨們說晚安﹐然後上樓準備洗澡睡覺。」我摸摸她的頭。 女兒一臉滿足的微笑﹐和朋友們擁抱道晚安。蹦蹦跳跳的跑上樓。我轉頭望向那隻母鹿﹐牠仍然如塑像一樣站在那裡。我看著牠﹐忍不住默默的說﹕「我們家的院子是安全的﹐我不介意妳來串門子。但願妳真的是我們的守護神﹐保護女兒平安無事…」 母鹿盯著我許久﹐忽然昂起頭來望向明月﹐身體輕輕躍起﹐像芭蕾舞者一樣優美典雅﹐半空中旋個身﹐就消失在樹林裡。牠身體劃出的圓弧﹐仍殘留在空氣中。 我知道﹐牠﹐明晚一定會再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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