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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5 01:11:00瀏覽179|回應0|推薦1 | |
前幾天女兒班上戶外教學﹐徵求家長隨行照顧學生。 我對參加家長會義賣會等各種學校中的「大人組織」興趣缺缺﹐但和小孩一起玩可是興趣高昂。一個月前才當隨行媽媽和女兒班上去布朗士動物園郊遊﹐難得的炎熱天氣﹐遊客非常多﹐所有家長老師都抱怨﹐但我們卻玩得很愉快。和女兒講好暑假時加入動物園的會員﹐她就可以邀請不同的小朋友們一起再去玩它一整天。 這次的郊遊是學習哈德遜河的魚類與水底生物的生態。學校製作的簡介沒有仔細說明﹐但看起來很有意思﹐我馬上填寫義工的志願表格﹐爭取只有五個隨行家長的名額。 當天早上九點在學校集合﹐校車把老師學生和家長們載到火車站。這次教學活動有兩個班級同行﹐總共有四十多個小孩﹐四個老師和十個家長﹐每個家長負責看管三到四個小孩。 火車票是事先買好了﹐由一個老師專門負責。我們的目的地是四十分鐘車程外畢肯鎮(Beacon)哈德遜河畔的帆船俱樂部。本來很懷疑為什麼不用校車把大家一起載去免得換火車﹐但搭上火車後才知道﹐這段沿著哈德遜河的火車道是紐約州最美麗且富有歷史價值的一程﹐開車是不容易看到的。河的兩岸有古堡﹐豪宅﹐和著名的西點軍校。老師沿路介紹歷史﹐但小孩們最有興趣的還是位在河中的鬧鬼古堡。 畢肯鎮的帆船俱樂部(Sloop Club)是個有著比人還高的壁爐的小木屋﹐裡面放滿漁具﹐舢板﹐顯微鏡﹐和生態書籍雜誌。三個導領義工﹐都是生物和自然生態博士﹐似乎對當孩子頭很有經驗﹐三個博士用唱遊的方式開始介紹哈德遜河。 正高興這個戶外活動可以不用太勞動體力﹐一個博士走過來徵求四位家長幫忙﹐他正好站在我身邊﹐我是第一個被征召的對象。 他帶領我們(兩個爸爸和兩個媽媽)﹐到房子後面的小院落﹐要大家穿上掛在屋簷下及胸連靴子的橡皮吊帶褲﹐我們要和他一起到河裡拿著大型魚網捕魚。 聽到這項任務﹐爸爸媽媽的臉都發白了。博士笑著說﹐我們看起來都年輕力壯﹐絕對沒有問題﹐而且補魚很好玩﹐可能這一輩子只有這次經驗。 大家互望了幾眼﹐沒有人打退堂鼓﹐就咬著牙拿起笨重的橡皮吊帶褲穿好﹐兩個人一組扛起捲好的魚網﹐隨著博士戰戰兢兢的走到水深及胸的地方﹐逆著水流方向﹐張開魚網﹐一人抓著一邊﹐開始捕魚。 在岸邊看起來平靜的河水﹐站在水中才知道它的湍急﹐幸好我們的個子都不矮﹐把兩隻腳穩穩的踩在河床上﹐就等著魚自動落網。 魚網並不像布匹一樣平整﹐中間有一個網狀的袋子﹐魚游進去才不會出來。換了幾個撒網的角度﹐博士說我們可以上岸檢視成果。抓緊魚網﹐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岸邊﹐打開網袋﹐裡面竟然有五六隻介於中指和手掌大小的魚﹐我們興奮的笑鬧著﹐有收穫的感覺真好。把魚放進水桶裡﹐博士檢視魚的種類﹐說還缺少兩種常見的魚﹐要我們再下去試試。 為了小孩的教學研究﹐我們這些得意忘形的孝子孝女們頂著大太陽再度下水﹐換個岩石比較多的地方撒網﹐站了十多分鐘﹐博士就要我們上岸。這次抓到了需要的魚﹐我們迫不及待脫下笨重的橡皮吊帶褲靴穿回運動鞋﹐忽然覺得卸下重擔似的疲累籠罩全身。 走回小木屋﹐把魚倒進透明的玻璃缸裡﹐安裝好打氣的幫浦﹐我們就等待在沙灘上尋找各種石頭當標本的孩子們回來。 女兒看到我﹐興奮的拿著幾個小石塊﹐說明哪個是火山岩哪個是花崗岩。問她怎麼知道這麼多﹐她指著另一個胖大博士﹐說他是石頭專家。 小孩們分成三組﹐一組研究我們捕來的魚﹐一組用顯微鏡和投影機研究從水中撈來的微生物﹐另一組在室外研究植物和昆蟲。三組孩子由博士們帶著輪流更換研究項目﹐不一會兒就到了吃中飯的時候。 老師們把家長和小孩帶到附近公園樹蔭下的野餐區﹐我選了一個比較乾淨的桌子﹐召集所看管的三個小孩﹐攤開帶來的三明治﹐就狼吞虎嚥的大嚼起來。孩子們安靜無聲的吃著﹐大家都餓慘了。 女兒班上的霸凌黛姬不吃中飯卻在同學群中遊蕩。她是由班導直接看管﹐老師們聚在一起閑聊﹐黛姬拿著三明治﹐不知道該坐在哪裡。 黛姬晃到旁邊一桌﹐幾個女孩藉口沒有空位馬上請她離開﹐帶頭的家長看著沒作聲﹐黛姬的霸凌是全校有名﹐相信那個家長的小孩也經常被黛姬欺負。 黛姬走到我們桌邊﹐女兒和同學馬上警戒的問她要做什麼。黛姬沒說話﹐攤開三明治和水瓶﹐打算坐下來。女兒和同學皺著眉頭﹐不知該如何應對。我要小孩們挪出一個空位給黛姬﹐女兒氣憤的質問我想要幹什麼。不理會她們的抗議﹐我安頓黛姬坐在我旁邊。 三個小女孩互看了許久﹐其中一個女孩忽然惡作劇的指著遠處一個男孩說﹕「黛姬﹐妳怎麼不和妳的男朋友坐在一起﹖」 黛姬抗議的說﹕「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女兒瞪大眼緊接著說﹕「妳撒謊﹐妳說過妳喜歡他﹐如果他不是妳的男朋友﹐那表示他--不--喜--歡--妳。」 從來沒看過女兒如此欺負同學﹐驚訝於幾個安靜好教養的女孩們﹐碰到黛姬就忽然變得惡形惡狀﹐我不得不出聲阻止她們對黛姬的言語挑釁﹕「喂﹐黛姬和我們一起吃中飯﹐我也允許她加入我們這一桌。妳們為什麼對她那麼不友善﹖」 其他兩個女孩不作聲﹐女兒氣憤的說﹕「黛姬平常一直霸凌我們﹐所以我們現在只是以牙還牙而已。我不覺得有對她友善的必要。」 看著黛姬裝做沒聽到似的繼續吃她的三明治﹐我鄭重的告訴女兒和她的同學﹕「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任何人。所以妳們必需馬上停止對黛姬的言語霸凌。」 女兒不服氣的嘟著嘴﹐低下頭安靜的繼續吃三明治。 我收拾著桌上的紙屑拿到附近的垃圾桶丟掉﹐鄰桌的媽媽跟過來告訴我她聽到我們的對話﹐「妳一定知道黛姬的事吧﹖我女兒也經常被她欺負。但是我發現最近孩子們聯合起來反過來霸凌黛姬﹐學校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連助理老師都對黛姬很兇呢﹗」那個媽媽搖著頭繼續說﹕「我固然很氣黛姬媽媽對自己小孩的不當行為不做任何處置﹐但我也不希望看到我女兒欺負別的小孩呀﹗」 我望著這個焦心的媽媽﹐深有同感。第一次看到女兒欺負別的小孩﹐我也非常震驚﹐心裡的焦慮不下於女兒被別人欺負。 吃完飯後是自由活動時間﹐孩子們在公園裡追逐玩耍。春末夏初﹐樹幹上爬滿了毛毛蟲﹐許多小孩看著哇哇叫﹐一隻毛毛蟲落到女孩的褲管上﹐同學們怪聲嚷著﹐我的手臂起滿了雞皮疙瘩﹐但還得鼓起勇氣拿著一根小樹枝把毛毛蟲撥到草地上。才剛弄妥﹐又聽到小孩們尖叫。回頭一看﹐只見黛姬胸前爬著五隻毛毛蟲﹐看到同學們驚恐的表情﹐她得意的裂著嘴笑﹐順便伸手再抓兩隻毛毛蟲放在衣服胸前。 黛姬想要吸引眾人注意力的強烈企圖﹐讓我不禁搖頭。她在同學間遊走﹐引起一陣陣尖叫。老師和家長看到這種情形也搖著頭﹐並不打算干涉﹐直到玩團體遊戲的時間到了﹐黛姬才停止展示遊行。 傍晚搭火車回到小鎮﹐再轉乘校車回學校。排著隊伍上校車﹐黛姬一馬當先衝上車子霸佔最後一排位子不讓其他同學坐。三個男生爭先恐後也想擠進最後一排﹐黛姬忽地出手打人﹐一個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其中一個男生臉上。助理老師看到﹐快步上前拉著黛姬坐到前面。女兒附著我的耳朵說﹕「黛姬經常打人﹐所以我才不想對她好。」 「如果黛姬挑釁妳回手﹐我沒話講。但她沒有對妳怎麼樣﹐妳先用言語傷人﹐那妳就和她一樣也是霸凌。」我試圖向女兒解釋。 「但是她昨天霸凌我﹐所以今天我才對她不友善。」女兒氣鼓鼓的說。 「她昨天霸凌妳時﹐妳有什麼反應﹖」我問她。 「我要她停止說那些傷人的話。」女兒說。 「她停止了嗎﹖」我繼續問。 「應該算是有吧﹗因為我走開了。她沒有跟上來。」 「那妳接著有任何其他的動作嗎﹖」我想找出關鍵處來讓她了解自己的錯誤。 「我就和卡洛琳一起玩﹐沒有再理黛姬。」 「那妳今天對黛姬講那些話是對昨天的報復囉﹖」我問女兒。 「對﹗」女兒肯定的猛點頭。 「甜豆﹐妳記不記得妳的貓咪故意跳上餐桌打翻水杯﹐然後躲到床下﹖我們馬上從床底下把咪咪抓出來教訓牠﹐我們有沒有等到第二天才教訓牠﹖」 「沒有﹐因為第二天牠可能不記得做了什麼壞事。」女兒對寶貝貓咪的頑皮事記得一清二處。 「黛姬每天都霸凌班上同學﹐如果妳當時沒反應﹐直到第二天才以牙還牙﹐她會明白妳為什麼對她那麼兇嗎﹖妳可能心裡一直記恨她霸凌妳﹐但她自己可能根本都不記得呀﹗她可能只覺得妳在霸凌她﹐如果黛姬以後再以牙還牙﹐這不就是沒完沒了嗎﹖」我很困難的繼續解釋。 「黛姬又不是貓咪﹐而且我很討厭她﹐看到她我就生氣。我是咪咪的媽咪﹐我很愛咪咪。這根本不一樣的。」女兒理直氣壯的解釋。 「唉﹗甜豆呀﹗我不希望黛姬把我這個善良好心腸的女兒變成霸凌呀﹗人的心腸會因為持續做壞事而變狠變惡。妳第一次對黛姬說狠話時心裡是不是覺得很怪﹖現在呢﹖現在覺得怎麼樣﹖」 「現在看到她我只想說讓她難過的話。第一次說這些話的確很困難﹐可是說出口以後就覺得很爽呢﹗」女兒同意的點頭。 「看來黛姬慢慢把妳們變成她的同類呢﹗」我感嘆的搖著頭。 「才沒有呢﹗我不會對其他人這樣﹐我只有對黛姬不友善。」女兒爭辯著。 「妳現在這麼說﹐但是以後如果有其他小孩對妳說不好的話﹐妳會和以前一樣先想清楚他為什麼對妳兇嗎﹖還是馬上以牙還牙對他兇回去﹖如果妳只是誤會了他的話呢﹖這樣不就是結了一個仇人了嗎﹖說狠話可會變成習慣的喔﹗」我看著女兒倔強的小臉。 「我不會這樣啦﹗媽咪﹗」女兒搖著頭。 「希望如此﹐我也希望妳好好想想我說的話。我一直要妳勇敢的面對霸凌﹐但我可不願意看到妳自己變成一個霸凌。」 我看著坐在前排的黛姬﹐在老師的鎮壓下﹐她無法使壞﹐但她一直回頭看著坐在她後面的幾個女孩玩耍嘻笑﹐臉上的渴望﹐讓人覺得憐惜。 「看什麼看﹖黛姬﹖有什麼好看的﹖」其中一個安靜的小女孩惡狠狠的問她。 「奧莉﹐別理她﹐我們玩我們的﹐就當她不存在。」另一個女孩說。 「黛姬﹐坐好﹐不要跪在椅子上。」老師大聲的命令黛姬。 黛姬不甘不願的轉過身坐下﹐無聊的用腳踢著司機身後的隔板。 「不要踢﹗馬上停止﹗」老師接著警告她。 黛姬好像沒聽到似的一臉茫然﹐雙腳繼續踢著隔板發出碰碰碰的噪音。老師用雙手硬把她的腿按下﹐黛姬雖然不能踢隔板﹐雙腳仍然規律的晃動著。 班上的小孩們已經找出對付黛姬霸凌的方法了。團結就是力量﹐全班同學團結起來孤立她﹐但是這種團結卻讓我非常憂心。如果學校老師能夠介入調停﹐情形應該不會那麼糟﹐但助理老師對黛姬的態度和其他小孩沒啥不同﹐她的耐心看來已經用盡了。 黛姬對全班同學的冷落是有明顯感覺﹐她閃躲的眼光﹐誇張的笑容﹐和剛進學校時抬頭挺胸自信的表情完全不同。她的媽媽難道毫無知覺嗎﹖我又興起和她媽媽談的念頭。 把小孩們送回教室﹐我叫住那個憂心的媽媽﹐告訴她我的想法﹐沒想到她猛搖著頭和雙手﹐要我千萬不可以去找黛姬媽媽告訴她黛姬在班上的情形。我問她為什麼。 「黛姬媽媽知道小孩在學校經常欺負別人卻不做任何處理﹐學校對她頭大的不得了。一張張通知書和黛姬寫的反省悔過書都沒讓她給學校打一個電話﹐她是怎麼樣的媽媽可想而知。她一定是那種教小孩子用拳頭對付世界的媽媽﹐如果她知道班上小孩聯合起來孤立黛姬﹐很可能就會到學校來大吵大鬧。妳是通知她並見證到黛姬被別人欺負的家長﹐她來學校吵鬧時會不提到妳嗎﹖」那個媽媽擔心的看著我﹐「我相信媽媽都是愛自己小孩的﹐只是愛的方式各有不同。她允許自己小孩用拳頭打天下﹐但絕不會允許自己小孩被拳頭打。在哈林區的公立學校﹐多少家長帶著自己小孩去報復別人小孩﹖這是她們的生存手段﹐要和她講理是講不通的。」 經過她的提醒﹐才驚覺自己的念頭有多天真。的確﹐黛姬媽媽知道黛姬在學校被老師和同學孤立﹐絕對會發飆的。我這個「見證人」一定會被颱風掃到。黛姬的媽媽要是一個明理的人﹐早就在學校第一次通知她時就出面處理這件事。一個學年快結束了﹐黛姬霸凌到被全班同學孤立﹐也是必然的。這個小孩以後怎麼辦呢﹖暑假結束後重新分班﹐歷史將繼續重演﹐黛姬不但是班上的霸凌﹐也將是全校的霸凌。那時她要怎麼改善﹐只怕同學與老師不會給她任何機會了。 看著黛姬澄澈的大眼睛和汲汲於爭取別人注意力的企圖﹐我知道她不是一個壞孩子﹐她可能有過動症﹐也可能被家裡過於忽略﹐但我們在各種顧忌之下能做什麼呢﹖一個問題小孩能影響四週所有的人﹐女兒和同學們學會用惡毒的言語去反諷她﹐小男生們知道要在老師看不到的時候去推擠她。其他時間﹐就根本把黛姬當個透明人﹐漠視霸凌的欺侮行為﹐這不是學校教導的嗎﹖ 或許我該聽從那個焦心的媽媽的勸告﹐多花時間教導女兒不能在言語上霸凌別人﹐至於黛姬﹐就把她當成垃圾視而不見或者拿把掃帚掃到別人院子裡去。可是﹐這是對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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