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曲意】

深夜時分，雲門裡眾人均已依著往常的坐息各自回房休息，韶雲也早在一個時辰前便已回到房中準備就寢。可是不知為何，翻來覆去的怎麼就是無法成眠，他靜靜的聆聽著窗外間或傳來的蛙叫蟲鳴，努力的放鬆自己的思緒以期儘快入眠，可在試了近半個時辰卻還是沒有絲毫成效後，不禁微嘆了口氣無奈的自床上坐起。

看著窗外透進的銀白月光，他的腦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下午瑟雲的話。

──曲雲的去留，源自於你

「瑟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聽到瑟雲的話，韶雲不禁擰緊了眉一臉嚴肅的問道，「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瑟雲別有深意的看了好半晌後才不慍不火的解釋道，「一如字面上所表示，曲雲會留在雲門或離開雲門……都是因為你。」

「為什麼？」

見韶雲一臉茫然，瑟雲不禁微嘆了口氣，「你……完全不知道嗎？」

如果韶雲一點感覺也沒有的話，那麼即使他將曲雲的心意告訴了他──他也是無法瞭解吧，而且甚至還可能會讓倆人間的情況更為複雜，因此，還是不說為好。

「瑟雲，你知道些什麼？是曲雲告訴你的嗎？」聽到他這說了跟沒說一樣的回答後，韶雲的心頭不禁起了更多的疑惑。

這個瑟雲，事關兄弟間的情誼以及曲雲的去向，怎麼他卻偏選在此時和他打啞謎呢！

「曲雲……」瑟雲微挑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依曲雲的性子，你想他會對我說些什麼嗎。」

「那為什麼──」

「韶雲，對你來說，曲雲的心思其實只要你肯稍加注意，就能看出些端倪了，包括他離開的原因。」

「怎麼可能……」聽到瑟雲的話，韶雲想都不想的便直覺否認。

「別人或許不可能；其它兄弟或許不可能，但是你──韶雲，你一定可以。」眼見韶雲一付根本不相信的神情，瑟雲不禁又嘆了口氣，好半晌後他才語重心長的說道，「除非你根本不曾注意過。」

「……！？」乍聞瑟雲的話，韶雲這才突然想起佾雲離開的前一天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下次如果有機會，你好好的看看曲雲說話時的表情，尤其是當他露出笑容的時候，仔細的看看他的眼睛……

思緒再次的回到了窗外的月色上，此時韶雲的心中除了滿腹的疑惑之外更摻雜了些許的無奈。

曲雲之所以會離開雲門，果然還是因為他吧！

雖然瑟雲什麼也不肯多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曲雲的離開和他是脫不了關係的。那麼，究竟曲雲又是為了什麼才決定離開的呢，是因為他弄傷了他的手嗎？所以他才氣的不告而別！？

但是那天，當他傷了曲雲的手後，他的反應看起來並不像是十分的氣怒，反而好像……好像是悲傷與懊悔的成分還多了點……為什麼？

他為什麼看起來會那麼的悲傷，又為什麼會一付懊悔的表情？

難道……這才是他之所以離開雲門的主因！？

此時細細的回想起來，韶雲這才發現那天曲雲的反應果真是怪異至極，若以平時他那驕傲不服輸的個性，他早和自己大打一場來洩憤了，怎麼可能會有那種……那種示弱般的反應出現呢，這是絕不可能的！

可是，自己當時卻沒發現到？為什麼？

不！捫心自問，當時他其實是有感覺到曲雲的異常的，但是卻因一心記掛著佾雲的離去以及佾雲留下的書信而忽略了曲雲的感受。甚至在接下來的半個月中，他明明就知道曲雲每日只關在自己的房中哪兒也不去，連最愛的笛子也不吹了，自己卻仍是專注在尋找佾雲的事情上而抽不了空去看看他，關心他一下……

他明明就知道曲雲的心裡肯定有事，也或許他還為著那日的事而感到委屈，所以才會連最愛的笛子都無心吹奏，他明明就曉得，可是卻吝於前去詢問、關切一下，為的只是自己心中還因他那天對佾雲那番無中生有的指控而感到生氣。可也就這麼一個疏忽，他卻讓曲雲沒留下隻字半句的離開了雲門……

曲雲他離開雲門時，心裡頭是不是很難過，是不是還因為自己傷了他的手而生氣呢？

而他的手……又是否已經痊癒了呢？

看著天上被雲層給隱蔽而失去了光芒的月亮，韶雲不禁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奈的任由擔心、自責、後悔的情緒攀爬在自己的心上……

明天……去找找他吧！

或許，曲雲的心裡其實並沒有要離開雲門的意思，只是因為自己對他太兇，所以他才鬧脾氣的離家出走……

若真是這樣，他肯定還待在雲門附近等著大伙去尋他，等著自己去跟他道歉。所以明天……到附近找找他吧！找到後，再和他道個歉……

韶雲的心中雖然樂觀的這麼安慰著自己，但其實暗地裡卻是已有了心理準備，或許曲雲，真的會就此不回……可是不論如何，不管曲雲現在人在何處，不管曲雲心中對他有多少不滿，他也一定要找到他，然後再好好的跟他道歉，彌補自己之前的過失！

隔天，韶雲果然一早便出門打算去尋找曲雲，卻不料來到中途後，竟遇上了有人正談論著一名穿著打扮與佾雲十分相似的俠客，得到了消息這名俠客人往哪兒離開後，他便全然忘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急急的追著那名可能是佾雲的人物而去。

而曲雲，自此之後一直到風、雨、電再現之時，雲門的兄弟都還不知其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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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雲醒來之時，發覺自己正躺在一間全然陌生的屋子裡，而原本被韶雲給弄傷的手臂似乎也已讓人給治療過了，現在正緊緊的包覆著白色的布條，隱約還可嗅到草藥清新的味道。

他眉頭緊蹙的看著手上的白布，靜靜的回想著最後的記憶，試圖想釐清自己現在究竟身在何處，誰知房門卻在此時被打開了，推門而入的是一名身著粗布藍裳，長相俊朗但卻氣息冷寒的男子。

男子進門後乍見曲雲已經清醒時，僅是腳步略略的遲疑了一會兒，臉上表情卻是絲毫未變，他緩步走向桌邊將手中的草藥放下，跟著默然的在放置於桌上的白布條上塗了一層又一層的像是藥膏般的黑色物品後靜靜的朝著曲雲走來。

正當他伸手想為曲雲換藥時，曲雲卻是一臉冷然的拍掉了他的手，防備的態度顯而易見。

對於曲雲無禮的舉動，男子倒也沒生氣，仍是端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淡淡的說道，「你的手傷了很久，再不醫就沒法醫了。」

「我不需要醫治。」對於男子的說辭，曲雲的反應是絲毫不領情的直接拒絕，並且起身就想離開。

見曲雲打算離開，男子只是二話不說的迅速點了曲雲的穴道後，便強迫他在床上躺平。

曲雲未料眼前的男子竟有這等身手，因此在遭受暗算後只能愕然的看著他，氣怒的冷著一張臉咬牙問道，「你到底是誰？」

看著曲雲一臉氣憤難平的模樣，男子臉上的表情仍舊沒有任何變化，只見他俐落的為動彈不得的曲雲換好藥後，又站在床邊看了他好一會兒後才緩緩說道，

「我叫忻燏，是個大夫。雖然你說你不想醫治你的手，但是我卻一定要醫你。」

「為什麼？」

聽到曲雲的問話，炘燏並沒有立刻回答，他低頭先是看了看曲雲枕邊的笛子，後又像似思考什麼似的等了好半晌後才說道，「你會吹笛吧。」

曲雲靜靜的看著他不答話。

「我需要你的笛聲，所以我一定要醫你。」

～～ 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