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第一年的冬天,他根本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冰封的雙唇,紫色的寒顫。如果他想起遙遠的小國度,他會抿一抿嘴,空虛感馬上佔據他空掉了的靈魂。
常常在某一天裡面的某一個時刻,他是空白的,不是消失在人群的視線裡,或是完全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不經意的聲響,來自挪動椅子的動作,在空曠的店裡迴蕩,像長達四分鐘沒有對白的長鏡頭。
是因為疲倦吧!反而對於某個過於清晰的符號感到困惑,那種不確定形狀的東西罩住整個視網膜,儘管時間如此短暫,卻夠危險了。
他知道,這種事情一定要盡力避免發生,這是在小鎮裡,少數他自己定下的生活守則之一。為了減低發生的頻率,他知道總得要做些什麼無意義的事情,才能將危險的情況避免掉,例如數著廣場的燈壞了幾盞,弄清楚咖啡廳的黑貓到底是不是綠眼睛…除了這種替代性的動作,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被困惑的危險。
有時候,他懷疑人在世界上具有平等的地位。否則怎有人在同樣的狀況下受傷,有人則逃了過去?藉由對單一事物的思考,使他無法假設真有平等這樣的事情,那絶對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除了災難。
所以他十分理解(在感情上也是),任何不幸的事情都是對平等的肯定。對他而言,所有發生在周遭被談論的、不可思議的罪惡,都是被信奉平等的人所製造出來的見證:這才是公平。
對於死亡,沒有比這更公平的了。
死亡在小鎮或是其他地方,都像一隻對公平性絶對認同的獸。獸,超越人的理解。
因為對發生在小鎮極度不道德的恐怖事件不斷的挖掘,他看穿無上的人造公平性,偽裝在驚懼與譁然的背面。這樣的陰森,在小鎮的第一年冬天,使他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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