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水金兄自己一個人開著小貨車 ,來到荔枝園莊 ,根本不必引導？(12)

身高170中等身材。眼神深邃 ,帶著自傲與卑怯。長手長腳的 ,就是精瘦。像個少林十八銅人。銅臉 ,細腰 ,沒有肉。整個人好像在冒著火？像烤熱的石頭？正是所謂的銅皮鐵骨生。

亦有酷吏田文鏡的味道。

他冷靜的對著老伯說：[你在這裏？]

這一句話把老伯拉回過去。哇 ！原來他們是認識的。

帶著淺笑 ,雙手誇張的揮動：[你那時候在寫短篇小說 ,你曾經來找過我。是那個小李帶你來的。有沒有加油站的那個小李。記起來了嗎？許站長！]老伯姓許叫世忠。

人生經過巨變 ,所以有些往事好像失去記憶 ,無法馬上回想起來？

老伯打打自己的頭說：[哈！我慢慢有了印象了！]

[加油站發生了一件事。你叫我不要寫出來報導！有沒有？小李帶你來找我的。後來我聽了你的話。就不報導了！記不記得？]水金說。

哎呀！原來地球是圓的？如今又遇上了。

他還是理個平頭穿著唐人衫。平底鞋。動作很臭屁。感覺卻很謙卑。

又說：[九二一把那個加油站毀掉了。]

[喔？]

[您看完我的小說了嗎？]

[是看完了，]

他客氣的說：[我要求他們跟我來探險。]

[他們？]

水金驕傲的說：[不就是我小說中的人物？]

老伯說：[您什麼時候進入了那個虛無的世界？以前您只信佛 ,不信這些鬼怪的？]

老伯記得那年 ,他在採集芬園的舊事時？一直遇到古怪的事 ,即是幽靈來纏著他。有一個鳳梨田的怪老婆。把屋子 建在溪上的馬賊。水金總是勸他不要寫那些悲慘的靈魂？留給他們一個處女的世界 ,不要硬闖進去。

芬園這個地方。是遲來的先人 ,福佬人 ,盤據的地方。沿著佬穠溪 ,建造漢人的家園。但是有一股匪聚集在溪底。十幾個人 ,流民 ,山賊 ,沒有女人。

由於遲來找不到地方住 ,只好擠到山上來。平原都被佔滿了。

這個地方,雨量很少。雨下到山前不入山。好像是一個被詛咒的域外之地？山上只能長雜草？沒有果樹？後來才引進橄欖和鳳梨。石頭幾乎都是燙的。

只能曬米粉。

山上的女孩只想嫁下山來。

男孩又沒有讀書。下山來學手藝。所以是一個奇特的地方。

八七水災時這裏死了不少人。

有些溪邊沒人敢下去因為陰陰的。

這當然是古早的事了。

芬園還是屬於八卦山系的。八卦山是兵家必爭之地。那年有一棵吊死樹很有名。有一次一個女人先被殺害才吊到樹上去。水金找到了兇手。警方不採信。他想登在報紙上？報社退了回來 ,他叫水金把他寫成一本小說發表。但是三千字的報導水金兄實在沒有能力把他變成小說。這就是有名的吊死樹謀殺命案。後來老伯是寫成了短篇小說 ,卻沒有人要 ,就一直冰在抽屜裏。

老伯也曾虛構了一個鳳梨山命案。但是還是沒能登載？

那年水金檢查出肺部生了一個瘤。他開始頌藥師經。後來瘤硬掉不見了。

他比老伯先皈依佛門。

真有聊不完的往事。

他一個人進房。

也不睡午覺就開始打坐。

那時是午後兩點半。

寫完了小說？

他不時回去經營山區的米店。

膩了,就去當管理員。也寫了不少小說。寫些大廈的趣事。

寫得很詳實。很好玩的。

因此他還是自費出了一本 ：大廈三兩事。

像這樣的素人作家？文筆像流水是不經剪輯 ,但是繁瑣中流露著真。一如閃亮在石蓮花的水珠子。粒粒晶瑩可愛！

不過近年來買書的人不多？所以一直無法再版。

他是有點後悔幹這一件事？花掉了二十萬。

他的小說裏沒有懸疑？也沒有中心事件？也沒有埋設地雷和引爆的線。

就樣一潭小小的清水。存在在那裏。

他好像也不想改變？就自得其樂的寫著。

晚餐時 ,他菜吃得很少。光撿蔬菜吃。也不吃肉？卻吃了兩碗壓得實實的白米飯。喝一大碗的湯 ,就離席了。他說：[我到附近去走走。]

老伯說：[要不要我陪？]

[不用！]

他不用藝術家或者詩人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

他走著走著一直在研究：為什麼這裏的荔枝長得如此的茂密？

而且野菊特別多。

粉蝶也特別的多。

二月應該還不到粉蝶登場的季節？

他感覺到有一個磁場在這裏畫圓圈圈。

是一種孤獨的.有潔癖的執愛。

也就是定性辟支佛的道場。

有我 ,獨尊,卻清淨無比。

不行度大眾的方便之門。

然後他對鳥以及蝙蝠的飛行有意見。

這些鳥獸比平地的鳥以及蝙蝠飛行的幅度大。

畫的圓也大。

為什麼？

他的解釋是：他們需要更大的活動量。因此他們就必須吃很多東西。

很會吃,而且有東西吃。這裏的氣是乾燥的 ,跟芬園一樣。尤其是那個七星山。就像海綿吸取人的靈魂之汁。因此必須有一條溪,有了水源來提供這一塊乾地之所需。而長出來的果子也好,鳳梨也好 ,花生也好 ,樹薯也好？一定也是瘦瘦長長的。也因此會特別的甜。

乾地則少有蛇.蛙。

多是一些蜥蜴的。

他拿出一本小小的筆記本記下他的想法。然後走出荔枝園 ,來到那一條幾乎快枯乾的溪流。發現有了水就有欣喜若狂的感覺。不知為什麼？

小小的水 ,好像也不再流的靜止著。

在靜止的水面 ,魚跳紛紛。是不是快缺氧咯？還是精力充沛？也就想這地方很像芬園的山地又不那麼的乾燥！他喜歡。他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放掉一切 ,專心的看著夕陽。

心,一點也不覺得孤獨？

走了一圈回來。洗個澡。就呵著濃茶。

又打了些小說。

晚上八點不到 ,老伯就來請他去乘坐幽靈火車了。

時光之門打開了。老伯.天珠兒.水金兄走了進去。

綠靈在前面等著他們。轉動他綠色的人頭。尖嘴吱吱叫著。展開肉翅飛了出去 ,帶領他們上了天橋又走下幽靈月台來。

月台上有很多水金兄認得的人物。當然老伯也認得。

比方發生車禍的酒店的小喇叭手。自殺的酒家女。阿彌陀坎死去的鬼。金色的猴子。古代的山賊。日本兵。義勇軍。鳳梨田命案的老婆婆。馬沙兇手。天鵝。魔神仔。都與水金擦身而過？看起來是不認得他和老伯？他噎噎的叫著。揮著手。可是就是沒人回答？

他真的急壞了 ,就又卑怯起來。

老伯跟他說：[這只是個意象的世界！沒有關係？]

他搔搔平頭說：[我感覺......不受尊重。]

[不會！相安無事！頻率不同。]老伯安慰他說。

不久火車來了。

他們糊糊塗塗的就上了那個前面的車廂。

[火車到哪裏去呀？]水金兄問。

[那裏有一個牌子。]天珠兒說。有一個牌子釘在車廂上。

牌子上寫著：本列車駛達兩個站,一個是正直的世界。一個是非正直的世界。本車廂到達：非正直的世界。

[怎麼可以？我一向是一個正直的人。]水金大叫。

老伯說：[沒關係！你就是到達非正直的世界？人也是正直的。]

的確 ,在芬園是非正直的世界 ,但水金卻是一個正直的人。水金兄才笑得出來。

[好吧！就去探探險。]

火車開得很慢 ,不久才來到[正直的世界站]。

下車的很多,他小說中的人物都在此站下車。

他們要去正直的世界？他們都須要正直的世界？

不久 ,火車又開了？開得很快。經過山洞又經過了海邊,來到一個浸在水中的世界。

他們下了車。雙腳浸在淺淺的水中。

水很乾淨。

漣漪輕輕的擴散著。

暫時還看不到一條魚？

是一個中途小站？

想往前走卻好像隔著透明的玻璃？綠靈就帶他們從一個出口出去 ,出口沒有收票員？但是是一個唯一的出口。這個站好像又建在荒郊野外？有一點荒涼 ,看不到房子？只是一望無際的水域。

他們隨著綠靈往前走。

終於看到山了。

來到一個山村。地上放著一個牌子寫著：世界非正直村。

怪怪的。

有一盞燈放在牌子的旁邊。也是放在地上。兩個東西都不是很乾淨？

老伯提起了燈 ,一行人往前走去。

[剛才為什麼不覺得暗？]水金兄問。

老伯說：[心裏有名燈吧？]

一旦有燈照明？世界忽然暗了下來。然後燈越來越亮,簡直大放光明。

[有東西。]

一看是一個菊花田。有各種不同顏色的菊花。白的.金黃的.鵝黃的.桃紅的。田的上面是竹竿 ,橫綁著。

吊著圓球的燈泡。供菊花取暖。前面就是村子。不點燈,暗暗的。

後來村民的說法是：菊花須要光,我們晚上就睡覺了 ,不需要光。

後來他們又發現村子裡的路都是彎彎曲曲的。好像迷宮。沒有一條是直的？又一直重複。就好像人的指紋在那裏繞著。他們的說法是：這樣才可以走更遠的路！有益健康。

他們不使用貨幣？也沒有十進位？他們只有二進位。一個是我的 ,一個是你的 ,就夠了。

他們不思考。不讀書。甚至不生小孩。

小孩從何而來？就是派人到都市去撿回來。

只是很重視喪事。一有人出殯全村出動。好像在辦喜事的？擊鼓！快樂的跳舞。熱熱鬧鬧的。

平常也不種田？只是去山上摘水果回來吃。像猴子一樣。

他們喝生水 ,像鹿在林間嬉戲。

不談愛情 ,不組織家庭。沒有社會觀念？不做愛！

也看不到老一點的女人？女人一長大就嫁出去城鎮。村子裡留下的只有男人。和未出嫁的小女生。

一切都不合情理？

而且沒有直心？

愛幻想 ,想歪的路和事。說謊話 ,吹牛。

他們沒有直線的觀念。也沒有善惡的分別？

因此做出來的事 ,亂無章法。

今天說對明天就便成錯。

隨著群眾的方向為方向。所以有時候會集體捉狂。想要出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