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曲將盡

　　上完這天的最後一堂課，本想呼朋引伴去搭校車，忽然記起以往同車的夥伴都貲居淡水；冷清清地，突然沒了回家的動力。

　　孤單的，走向側門熟悉的餐館，點一份附紅茶的排骨飯，享受沒有鴨子的清靜。不過，排骨還沒炸熟，鴨子們已經飛過來了。「鄭先生，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是雪妍和思雨，兩個人在我對面坐下，同時向迎上來的侍者點了餐。

　　「我一個人不稀罕吧！你的南哥呢？冰冰和凝霜呢？」我沒有女朋友，一個人真的不稀奇。

　　思雨笑嘻嘻的搶著回話，「南哥和冰冰能去哪兒？愛商會開會啦！凝霜等會兒過來，我們約好在這裡商量民歌比賽的事情；冰冰可能也會來，反正跟她說了在這裡。」

　　哦，對啊，系上辦了個民歌比賽，我還是出主意的人，竟然忘的乾乾淨淨。「你們三個參加？」

　　「四個，冰霜雨雪嘛，三缺一怎麼玩？」思雨跟我說話，頭卻和雪妍擠在一本書上，「我們不知道唱什麼好，你要不要幫我們選歌？」

　　不要！你們四個誰會聽我的？我選了歌，萬一她們唱不好，那就全都是我的錯。「我不會唱歌，但是我可以負責拍手。你們準備找誰伴奏，小黃？」

　　「兩個系上的大四學長，凝霜去找的；其中一個是我的直屬學長，他們兩個是死黨。」思雨繼續回答我的問題，頭依然和雪妍擠在一本書上，啪啦啪啦的翻來翻去。

　　突然，兩個女人頭都抬起來看著我，很嚴肅的，「等會凝霜來了，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小黃，OK？夏雲輕已經搬出松濤，現在住在小黃那棟樓的樓上，三個人的關係，很……那個。」

　　不說就不說！而且凝霜不是一個人來赴約，兩個為她們伴奏的學長也來了，後面還躲著若冰。一個人的清靜，瞬間變成七個人的嘰嘰呱呱，半個多小時之後，關於民歌比賽的一切都安排完畢。我私下揣度著是否出席她們的練習，一個人的思考很難有結論，乾脆問她們，「你們練習的時候，我可以當觀眾嗎？」

　　「當然啦！非常歡迎。」思雨給我一個非常溫柔的回答，但是臉上卻是一副『問這什麼廢話』的表情。

　　風裡來，雨裡去，當了三個星期的啞巴觀眾；也不孤單，孝武和南哥，會很默契的交叉出現。看她們練習的樣子，好像很認真，但是眼神都是滿懷心事；一曲輕快的生日快樂，讓她們唱得很像最後的晚餐。

　　比賽前一天，回台北的校車上遇到娟妹，她高高興興的叫我過去，「總算遇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疑？你不是搬到淡水來住了？」其實，我想說「嫁」到淡水。

　　「我大姐下星期結婚，家裡需要幫忙。」娟妹開心的像自己要出嫁。「書川說要是遇到你，跟你提醒明天是民歌比賽，冰冰她們都上去唱，他要跟你商量買花的事情。」

　　情聖到底就是情聖，雖然有了女朋友，但是還不忘女的朋友。花當然是要買，問題是怎麼分贓呢？她們是四個人，一人一束自然是好；但是愛商會的大隊人馬，肯定要來捧若冰的場，所以，三束花就很夠了；可是這樣一來，若冰一定犯嘀咕，三個女人也會覺得我小氣；但是，若冰真的不欠我這束花，送了她也不會多看一眼……！真煩！

　　「這還不簡單，你就買一大束花，算我們兩個合送的，不就OK了嗎！」書川說的很輕鬆，到底是情場高手，我自歎不如。

　　「說的也是，那……要不然你去買吧？我還要從台北帶過去，很麻煩的。」順便把燙手山芋交給他。

　　「好吧！那她們現在喜歡什麼花？」我聽到電話那邊有紙張抖動的聲音，「我記一記。」

　　她們喜歡什麼花？天天都不一樣……「她們啊，最近聽說是……思雨和雪妍喜歡海芋，凝霜喜歡瑪格利特，若冰喜歡白玫瑰。」

　　電話那邊除了筆落紙張的聲音之外，還有不清不楚的支吾，「嗯……這些花都不便宜，也不容易買到；而且……怎麼都是白的，又不是辦喪……嗯，沒有。好吧，我明天下山去看看。」

　　難題丟走了，可我還是要買花，書川和黃健仁也有參加比賽；不過，兩個大男人，隨便買一買就好了。

　　我是比賽的司儀，站在角落看台下，一束束散置各處的花，隨著賽事的進行而更換主人。冰霜雨雪一直待在會場外，當她們出現在觀眾眼中的剎那，無可否認的，確實讓人眼睛發亮。舒雅的淡妝，粉底黑點的髮帶，再配上白色襯衫與粉色吊帶長裙，她們清新如初春綻放在細雨中的花朵。

　　精緻的視覺效果，讓觀眾忽略走音的事實；歌聲甫落，現場爆出熱烈的掌聲；此刻台下原本零散的花束，有一半集中到她們的手上。雖然得到最多的支持，但是民歌比賽就是民歌比賽，她們沒能進入決賽。

　　書川和黃健仁倒有進入決賽，「去捧場嗎？」雪妍小心的詢問其他三個女孩。

　　凝霜沉默著，若冰朝思雨看一眼，交換一個類似默契的沒有表情，「去吧！把這些花拆幾朵出來，重新包一束給他們。」

　　「包兩束吧？宿舍沒有地方放。」思雨起身拿出幾張包裝紙，往地上攤平，女孩們開始玩起排列組合的遊戲。而凝霜，只是動手挑揀花朵，沒有任何意見或聲音。

　　代表獻花的是雪妍和凝霜，黃健仁當眾親吻凝霜，引起台下一陣呼聲（或者是噓聲）；同時間在會場的最後一排，獨坐的夏雲輕，拿著一束紅玫瑰輕快的起身，卻又緩慢而遲疑的坐下。

　　比賽全部結束了，雲輕帶著紅玫瑰提早離開會場；也許有人知道她來過，也許沒有人知道；總之，紅玫瑰的結局早已注定，在季節變換的時候，盛開與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