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來潮，打電話約朋友午餐。「天氣真好，野餐吧？」朋友興致很高。

中午休息時間不長，野餐哪來得及？電話傳來朋友神秘的笑聲：「十二點半來找我，保証三點鐘讓你回到公司開會。」

朋友公司在內湖，並非市區中心，但也還不到郊外。和朋友見了面，再開車大約十五分鐘，循小路來到一個別墅社區後面的小山，景觀頓時不同。溪澗穿越山谷，沿溪建了步道和涼亭，我們順著步道前進，享受谷裡大樹成蔭。聽水聲潺潺、看穿葉而過的細碎陽光閃動、吹夾帶野草味的暖風，真難想像，我們還在市區裡。

邊走邊聊，偶而看一下釣魚人收穫如何，有時欣賞年輕男女烤肉玩樂的青春洋溢。有些路段朋友指點我停下腳步，觀看特殊地層或花鳥植物。到一處石桌攤開午餐，不過尋常的漢堡和可樂，吃在這裡感覺完全不同，即使該熱的牛肉漢堡冷了，該涼的可樂在冰塊融盡後溫了。

「台北這樣的郊道還有很多條。有時中午自己出來散步，想事情，再回去上班。」朋友仰頭望著自雲。他是位電視節目製作人，優雅自在的行事風格，源自他的藝術家本性。

說來台北得天獨厚。以國際標準論人口、論土地面積，台北實在不算大都會；受限盆地地型，台北只是個小巧的現代都市，但小巧也有好處，從市區任何一個地方出發，開車不出二十分鐘，一定可以到達河岸：新店溪、淡水河、基隆河；不管在市區哪一角，不超過三十分鐘車程，一定找得到幽靜散步山徑。

像今天來這溪，隱藏在社區背後。不過開車過了幾彎，感覺全然進入鄉下，嗅不到半點都市味。

午餐畢，散步離開山谷，眼前突然開朗，正面迎來一排華麗豪宅，戶戶誇張的安裝大片落地窗，滿足屋主私密獨享山林綠意的企圖。我突然想起電影「圓明園」。皇帝不能遊山玩水，於是傾國家之力，收自然景觀進園林裡獨賞。

中國園林藝術自明清以來，致力追求自然、模仿自然，園區規畫著重借景，利用園內外呼應，創造遼闊無限的視覺。這些工夫，不過是讓住在園林的人，即使只從甲宮踱步前往乙殿，心理上還以為自己穿越了山林湖河。

突發奇想，台北不就像座大園林？高樓大廈樹立市區，許多人就是走不出這座水泥迷宮。為了嚮往自然，於是富人情願高價買下可以遠眺自然景觀的豪宅。這些豪宅，不就是廿一世紀富有百姓的「圓明園」？其實，只要找到一條小徑，穿越水泥屏障出走，其實非常容易。

走入自然，勝過從室內俯瞰一窗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