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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01 12:00:00瀏覽107|回應0|推薦2 | |
月夫人猛然從床塌上驚醒,透玉般的額際佈滿薄汗,黏著幾縷白髮。 是夢……原來是夢啊…… 記憶中那一幕怵目驚心的淋漓血景,在她夢裡不斷重演,彷彿是他用他的爪將她的心捏碎,彷彿是他用他的血將她的人淹沒,讓她即使醒來也好似無法呼吸。 那一天,是她一生的夢魘,所以上天要用這種方式讓她在無盡的懊悔中輪迴。 他終究是被她害了……是她,都是她的錯啊…… 如果她沒有執意出谷,如果她沒有拒絕他的幫忙,如果她沒有掙脫他的手,就不會有那一天了啊!是她無知,是她偏執,是她蒙蔽了心眼,令他負了一身殺孽,而她卻獨活著,羞恥地獨活著!是她惹出的禍端,上天怎可如此不公平,讓他承擔了所有後果? 要不是她,他根本不會失算啊…… 她捏著發疼的心口,為過於真實的夢境靜靜地哭了起來。 「月姑姑,你醒了麼?蓉衣姐姐說鹿丹香備好了,請月姑姑快去拿。」竹屋外傳來不離稚氣的叫聲。 「是麼?我這就去!」月夫人急急回道,迅速擦去頰上的淚,將白襦穿在兜衣之外,掀開床幔下塌,「不離,你隨我一塊兒去罷。那裡冷著,多穿些衣服。」 她天天也只穿白色,因為有人說過,最喜愛她一身雪白的仙媚。 她事事冷淡,唯獨那日後,凡是有關他的一切,她總是急如鍋上蟻,一刻也不肯多等。 在燭火零星的暗夜之中走著最熟悉的路,往潮濕不平的石牆輕叩幾下,便見石門隆隆而開,她把鹿丹煉成的香膏護著心口,好似那是比自己生命更貴重的珍寶,不放心交給任何一個人看管,就像這個冰窖,向來只有她一人能進。 這是夜合谷最神秘的地方,原來對他,她也是霸道的。 一踏入冰窖,彷彿被丟棄在雪山之巔,瞬間凍結了天地萬物,惹得不離猛地哆嗦。 月夫人似是習慣了,單穿一襲襦裙也渾然無感,熟練地在門口燃上了紅燭,在小小的冰窖裡暈出微弱的光線,照得一室昏黃神秘。 然後,照出了一個沉睡在冰床上的男人。 他闔著眼,深深眠了,彷彿塵世的一切再與他無關,平靜得彷彿陷入無盡的永恆。 月夫人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不離一眼,逕自柔然傾身,往男人無色的唇上細細一吻。她隔著鼻息的距離,用指尖深深描繪著男人的臉,彷彿正在聯想那雙眼睜著時的邪狂,偏生他冰冷固執地沉睡,只剩下幽幽的細微呼息,倘若不仔細諦聽便會錯失一般。 她的纖指,陡然停留在男人的眼角處,那裡有一道隱約的疤痕。 「……痛麼?」月夫人突然輕語,卻不是對不離而道,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男人的臉,「月下無心傷你的,九郎。」 九郎,九郎,我的郎啊…… 那時他半臉的血淚,是她如今失落了半顆的心啊! 「你流連在美夢不願醒來,卻放任我夜夜在夢魘裡哭醒,你才是最殘忍無情之人……」她低斥,如此時垂著淚的紅燭,溫柔而淒楚。 她解開他綢質的寑衣,取來濕布為他清拭身體,再將香膏塗抹在他的胸口,動作那麼地輕、那麼柔,彷彿在對待一瓶易碎的陶瓷,每一處都烙下了她的珍重,彷彿化作了一縷溫暖的春風,每一處都像極了她的親吻,彷彿天地間只餘下彼此,在天涯一角裡安靜地相伴著。 世界忽然靜了,在二人周圍開滿了月下之香。 男人墨髮如瀑,對照著月夫人的白,彷彿他們是上天註定的一雙人。 紅燭的淚流得更多了,像是要為這份殘缺的愛情祭祀,像是為著這份圓滿的等待感動。 「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記住,千萬要記住……每三個月,尊主便需要雪山的鹿丹續命,只要忘了一次,尊主的命就保不住了……你聽清楚了麼?」月夫人不禁把男人擁得更牢,對不離罕有地厲了一張臉,鄭重無比地吩咐著。 不離聽罷一驚,不禁哭叫,「月姑姑,你要去哪兒?你要離開夜合谷了麼?」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活到他醒來的那一刻,哪怕是百年後、千年後、甚至是萬年之後……」月夫人淒淒地笑了,「可,人的壽命有限,也因此我不得不將他的九玄宮傳給你。」 「月姑姑,你會活到那個時候的!」不離搶前抱著月夫人,同時抱著沉睡的尊主,像是一家人。 「傻孩子……如果你等到了那一天,你記得要將你的名字告訴他。」 「我的名字?」 「是的,告訴他,你叫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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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