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之舞-迷人的德古拉 3

轉往品容說的豆漿店，雨嫻順便觀察附近住戶生態。她在一處站牌前停下，細看車班時間以及目的地。

原來自己走了那麼長的路，這附近離火車站少說也有半小時的路程，真不知昨晚的毅力哪來的？公車路線多，去哪都方便，她對自己的選擇又多了點安心。

目前剩下的就是工作。目前大環境不是很好，她不在乎做勞苦的事，約聘ｏｋ，事在人為，她也還有些積蓄，絕對沒問題的。

她右轉進另一條大馬路。商店林立，各式各樣都有，騎樓不少早餐攤位，她看著看著。

賴爺爺那個方向算是住宅區，輕一色是公寓，當中穿插幾戶家庭式的商店。賴爺爺說當初買頂樓也是一番波折，若非同棟住戶有的移民，有的外移其他縣市，還不知還要協商多久。

高雄也是寸土寸金，不過獨棟房子還是比台北多，也沒那麼擁擠。以前跟著父親來過台北好幾次，不全然陌生，但真要長住，心裡還是免不了有些害怕。

希望她的好運氣能持續下去！

買好燒餅油條，目光一轉，斜對面一個大大的鋼琴招牌吸引她的注意。

不像普通招牌寫著『某某鋼琴教室』或『某某樂器行』，而是一排琴鍵，還有紅黃綠的閃燈。雨嫻認真數了一會，發現有七種顏色，真把彩虹都抓下來了。

她一向喜歡特殊造型的招牌。以前旅行最愛拍這些，總覺得就算語言不通，從招牌也知道店家做什麼生意。

琴室還沒開，門口貼了張徵人啟事，需要一名櫃台。

【女性，意者內洽。】

沒有任何音樂素養也可以嗎？

往內隨意看了幾眼，雨嫻又繞原路回去。經過咖啡店，品容仍是非常忙碌，德古拉和他女友已不在。走了幾步，她又回頭，微擋著陽光，看著微藍的天空。

昨夜的陰雨已過去，在心裡，她再為自己打氣一次。

回到家，賴奶奶正在廚房準備早餐。

「賴奶奶，」雨嫻輕喊「我買早餐了。」

賴奶奶回頭，帶著訝異的笑「唉呀，妳起來啦！我正想幫妳弄點吃的。」

「不是說不開伙嘛？」

「因為我們兩個老的早上吃齋，小丸子跟著吃習慣了。」賴奶奶拍拍她的手「怕妳不習慣。」

「那～」她舉起手上燒餅油條和咖啡店早餐「我也買小丸子的了。怎麼辦？」

「我想想......」賴奶奶眉一揚「等會雲定會來，平常早起像要他的命，肯定還沒吃，燒餅油條給他好了。」

雲定？想來是賴家親戚，雨嫻就沒多問。

「小丸子！小丸子！」賴奶奶扯著嗓門叫著孫女的綽號「雨嫻阿姨給妳買早餐囉！快下來！她八點半要練琴......」

「這麼早！」

「雲定很受歡迎，課很滿，是好不容易才排進的時間。」

雲定？原來是鋼琴老師。剛剛那家琴室的嗎？

「小丸子去年開始學琴。雲定說她很有天賦......」賴奶奶話說一半，小丸子靜靜地走進廚房，乖乖入座。

「雨嫻阿姨幫妳買早餐，吃完還有點時間複習鋼琴。」

「喔～」小丸子鼓著原本圓潤的臉龐，雨嫻看得出她不開心。

「怎麼了？」雨嫻摸摸她的頭「琴沒練好嗎？」

小丸子搖頭，小嘴扭動了一下，然後說「我會怕。」

「為什麼會怕？」

「老師是男生。男生都會欺負女生！我們班的黃哲翰就常常欺負我。」

「胡說！」賴奶奶笑著啐了句「可能我逼她太緊了。」又一嘆「這孩子爸媽都在外地，只能說我們兩個老的用心良苦。」

「老師是大男生，大男生不會欺負女生。」雨嫻溫柔的說。

「真的嗎？」小丸子仰著臉問。

「真的！」雨嫻用力的點頭。

「可是有時候我彈好幾次都彈不好，雲定叔叔就會生氣。」

「那是奶奶要雲定叔叔兇一點。」

小丸子扁扁嘴。

「不然～」她於心不忍，趁賴奶奶不注意，悄悄對小丸子說「阿姨找到工作前都陪妳上課好不好？」

小丸子臉一亮，偷偷看了奶奶一眼，雨嫻比了噓，她也回比同時露出微笑。

獲得雨嫻的保證，小丸子快樂地吃完早餐，規規矩矩的到客廳打開琴蓋，拿出琴譜，端坐椅子上。

「哇～妳已經彈到拜爾的下冊了！好棒喔！」她摸摸小丸子的頭。

「我真的很認真，可是奶奶還是覺得我不夠好......」小丸子亮了一下的眼神又黯淡，悶悶的看著譜。

「」她看著小丸子眼睛「阿姨小時候學」

家裡買鋼琴時的心情　雲定再後頭聽了一會對小丸子的評語

難得的悠閒，不一會雨嫻沉沉進入夢鄉。

披上薄外套，頭也沒梳，她就直衝客廳。
　
「小丸子！」她喊著。
　
鋼琴聲停止了。彈琴的人回過頭。雨嫻很驚訝的瞪大眼睛，硬吞下要說的話。
　
居然是德古拉！她記得他的髮型。他在這裡做什麼？和賴家有親戚關係嗎？
　
「我把妳吵醒了？抱歉！」他站起來，梳了梳左邊的前髮帶著笑意，炯炯有神的雙眼盯著雨嫻「我有事來找賴奶奶，她卻要我先上來然後帶著小丸子去買午餐。我以為沒有人在家，所以彈起琴來。」
　
原來是這樣。看看時鐘，居然已經十一點半了！雨嫻有些不好意思的趕快順了順頭髮。
　
天啊！怎麼會這麼糗！她竟然穿著睡衣，臉也沒洗，這麼沒形象的出現在德古拉面前！
　
「你～你繼續彈鋼琴吧！我不打擾你。」她抓著自己的頭髮，很想馬上逃回臥室「我在裡面，有需要的話再叫我。」雨嫻走了幾步，卻忍不住好奇回頭「你不會剛好就是小丸子的鋼琴老師，那個叫雲定的人吧？」
　
「余雲定。」他笑著點頭，「妳是？」
　
很有元氣的笑容，那髮型搭配他真的是太出色了！感覺好柔順！好想摸摸看喔～雨嫻迷亂的幻想。
　
「嘿～妳還好吧？」
　
「喔～況雨嫻，我叫況雨嫻。我是這裡的房客。」她尷尬的收起想像，笑笑「那～那我進去，你慢慢彈。」
　
不久，琴聲再度流瀉出來。是支很優美溫柔的愛情曲子。感覺像是兩個人在跳舞。輕輕的旋轉旋轉。
　
也許不光是跳舞，有時他們說著悄悄話，有時他們在親吻，有時他們靜靜的擁抱彼此。在那兩個人的世界裡，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容納其他人。
　
雨嫻不由自主的被琴聲吸引。她踮著腳，輕輕的走出房間坐在地上。
　
意外的，余雲定的眼神並沒有在琴鍵上，反而透過窗戶，定格在虛無飄渺的天空裡。神情非常落寞。她有些明白，他並不快樂。
　
她靜靜的欣賞著，隨著琴聲高低起伏又進入自己想像的世界，直到最後一個音符。
　
「這支曲子真美！」雨嫻摩縮著手臂，帶著陶醉的表情對余雲定說。
　
「妳覺得好聽嗎？」余雲定轉過身，先前的哀愁已經隱藏起來 。
　
「非常好聽！你做的嗎？」
　
「沒錯，是我做的。曲名叫『妖精之舞』。我打算在公演上發表這首曲子。」
　
余雲定輕撫著琴鍵，非常眷戀的嘆口氣。
　
「怎麼了？」看出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雨嫻問。
　
「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他笑起來，很孩子氣的搔搔頭，企圖掩飾心裡錯綜雜的情緒。
　
「你們樂團什麼時候公演？」她換了個話題「我可以參加嗎？」
　
「其實也不算公演。」他又搔搔頭「我們是街頭表演人，哪裡有觀眾就往哪裡去。」
　
「我一定會去捧場。」雨嫻的話才說完，賴奶奶就提著午餐回來了。
　
「妳醒了呀！」看到她，賴奶奶說。
　
「被我的琴聲吵醒的。」余雲定看著雨嫻，眨眨眼。
　
「沒有啦！也該起床了。」她搖搖頭，看到一旁的小丸子做了個羞羞臉的動作。礙於余雲定在旁邊，雨嫻只好傻笑，暫時放過小丸子。
　
「雲定，我也買了你的份。在這吃吧。」賴奶奶把午餐擺到餐桌「我們邊吃邊說。」
　
「婉淑還好吧？」大家默默的吃了一會之後，賴奶奶忽然問。
　
余雲定抬起頭，雨嫻看他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隱忍很大的痛苦。想起之前賴奶奶說他已經有女朋友，想必就是婉淑。婉淑怎麼了嗎？她覺得自己因為余雲定有了女朋友而有些失落。
　
「目前還好。醫生說她只剩下兩個月的性命。兩個月！短的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我想全心全意陪在她身邊。因此，我想暫時停止教鋼琴。很抱歉。」
　
兩個月的生命！雨嫻把內心的震驚壓下去，低頭吃她的便當。
　
「那是應該的。」賴奶奶說「好好照顧婉淑。」
　
雲定點點頭。
　
午餐結束後，賴奶奶要雨嫻送余雲定下樓並買瓶牛奶回來。
　
一路上余雲定都沉默不語。到了大門口，他忽然對雨嫻說「我可以聽見妳的音樂。」
　
「什麼音樂？」她有些好奇，看看她的四周。
　
「我開始練鋼琴後不久就可以聽到從人身上發出的音樂聲。很有趣！有時也可以藉由那些音樂聲來猜測他們的心情。」
　
「哇！真特別！那我的音樂是怎樣的音樂？」雨嫻好奇的問。
　
「妳知道夜鶯嗎？一種有著美妙嗓音的鳥類。總是為愛而唱，總是取悅著身邊的人。妳的音樂就是夜鶯的歌聲。妳很美麗！況小姐。」
　
雨嫻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所以有些高興又有些害羞的捂著嘴。
　
這男人！她瞪著他。
　
「為什麼突然說這些？」她又問。
　
他聳聳肩說「只是剛好聽見。最近為了很多事煩惱，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聽到人身上的音樂。妳是這幾個月來第一個，自然而然，也很清晰的傳入我的耳中的音樂。讓我覺得有種希望，很明亮的。」
　
「你不是在唬我吧？」她挑挑眉。
　
余雲定又聳聳肩，微微的笑笑。
　
「好！那我也想知道你的音樂。」
　
「我的音樂？這個嘛～現在是爵士。」
　
雨嫻還是有些懷疑。她雙手抱胸，想了一下又問「你女朋友的呢？」
　
突然余雲定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他垂下頭，左邊的長髮覆蓋了大半的臉。一會，他抬起頭。
　
「我聽不到她的音樂！」他眉頭微皺，甚是悔恨「婉淑是唯一一個我聽不到她身上的音樂的人，我以為我有一生的時間來等待，結果竟是這麼～」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沒關係。」他深吸口氣「我想～我會努力度過這個難關。」
　
「這就是她成為你生命裡最重要的人的原因吧？不要氣餒！她會好起來的！」她朝余雲定說「放心吧！」
　
「這樣妳還不信自己的音樂是夜鶯的歌聲？」余雲定咧開嘴。
　
「好像有點道理喔！」雨嫻也是一笑。
　
「謝謝。」到了街頭，他沉靜的看著雨嫻。
　
「那～再見！」面對於雲定深沉的注視她有些暈了。
　
「再見。」他轉入另一條路。
　
望著余雲定的背影一會，雨嫻走進附近的超商。繞著繞著，她想不起來要買什麼。
　
心裡，居然有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