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曹丕賦與魏晉風氣的關聯性〉

關鍵詞：魏晉　文　賦　曹丕

　　在大學時期寫過不少報告，每每當嘔心瀝血之作再度被我翻找回味時，便都別有一翻感受，想著就將拙作放上來與大家分享也不錯？

一、提要

　　賦是一種很特殊的文體。由外表看去，是非詩非文，而其內含，卻又有詩有文，可以說是一種半詩半文的混合體。[1]在魏晉時期著名的文章有很多，而賦這種文體的著名文章有王粲的〈登樓賦〉、陸機的〈文賦〉等。

　　魏晉時期是中國一個社會、政治環境都很混亂的時代，無論是政治昏暗或者軍閥割據，都造成了人民的水深火熱。然而本文乃就曹丕的賦去探討，以多愁善感的魏文帝角度，看〈浮淮賦〉軍隊浩大、擬出婦哀傷之〈出婦賦〉或者以詠物懷故的〈柳賦〉，藉此看出雖身在富貴、後為帝王的曹丕心中真摯的情感面。而本文更要就曹丕的文章去和魏晉當代文學風氣、特色去連接、並且探討。

二、作者介紹

　　曹丕，字子桓。是三國時期曹魏的開國皇帝。曹丕自幼好文學，於詩、賦、文學皆有成就，尤擅長於五言詩，與其父曹操、弟曹植，並稱「三曹」，今存《魏文帝集》二卷。

　　此外，曹丕最有名的作品是文學批評作品《典論》，其中〈論文〉一篇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有系統的文學批評專論作品，被選入《昭明文選》當中，亦獲得了很高的評價。

三、賦的分析

　　這裡從曹丕的「賦」類作品選了其中三篇。〈浮懷賦〉描述漢獻帝建安年間的一次東征場景，述寫著王師撞括威武的景像；〈出婦賦〉則以工整的文字描寫被丈夫休免的婦人哀怨的樣貌；〈柳賦〉則為詠物賦，是感物懷傷之作。

　　選這三首賦的原因在於我觀曹丕所有的賦當中，多不出：政治、軍事，人倫常情以及紀事詠物之作，因此就這三類題材各選一篇來簡析，並且在最後會有其共通點的探討。

　　〈一〉、〈浮懷賦〉並序

　　「建安十四年，王師自譙東征，大興水軍，泛舟萬艘。時予從行，始入淮口，行泊東山，睹師徒，觀旌帆，赫哉盛矣，雖孝武盛唐之狩，舳艫千里，殆不過也。乃作斯賦云：

　　溯淮水而南邁兮，泛洪濤之湟波。仰嵓岡之崇阻兮，經東山之曲阿。浮飛舟之萬艘兮，建幹將之銛戈。揚雲旗之繽紛兮，聆榜人之讙嘩。乃撞金鐘，爰伐雷鼓。白旄沖天，黃鉞扈扈。武將奮發，驍騎赫怒。於是警風泛，湧波駭。眾帆張，群棹起。爭先逐進，莫適相待。」

　　此賦正文九十九字，從開頭描寫軍隊駐紮地點的水文、地理位置。將浩大船隊順著淮水南下，船隻攪動波瀾的模樣用短短十三個字寫出。而後寫著己方軍隊船隻萬艘，以「浮飛」二字描寫軍隊快速地南下，船上有力的將領操持武器而立，在呈現畫面的同時亦隱隱說明著迅捷並訓練有素的己方軍隊銳不可當。

　　再來述寫己方旌旗繽紛，又有一旁船夫喧鬧，顯得氣勢磅礡。再來敲鐘、擊鼓營造出一個戰前將有的氣勢，顯得整體氣勢高昂，而船上士兵將領皆蓄勢待發，準備迎戰。最後，以「警風」、「湧波」製造出氣氛的緊張，再用「爭」字來表現己方軍隊迫不及待地要建立戰功的樣貌。

　　這篇賦從場景帶入，而後描寫了軍隊迅速而士氣旺盛的待戰景象，真如曹丕在序中所言：「赫哉盛矣！」而其用字精練，字字到位，又能朗朗上口，雖屬駢賦，卻能以簡練文字將場景氣勢躍然紙上。

　　〈二〉、出婦賦

　　「念在昔之恩好，似比翼之相親。惟方今之疏絕，若驚風之吹塵。夫色衰而愛絕，信古今其有之。傷煢獨之無恃，恨胤嗣之不滋。甘沒身而同穴，終百年之常期。信無子而應出，自典禮之常度。悲穀風之不答，怨昔人之忽故。被入門之初服，出登車而就路。遵長途而南邁，馬躊躇而回顧。野鳥鎩而高飛，愴哀鳴而相慕。撫騑服而展節，即臨溯之舊城。踐麋鹿之曲蹊，聽百鳥之群鳴。情悵恨而顧望，心鬱結其不平。」

　　此賦用工整的七言寫成，但仍非詩，而屬賦。前四句即破題，表達今昔兩人情感的變化。而後寫的是被妻子被休掉的原因是來自於沒有生下孩子，並表明了自己深愛丈夫的事實。再來表示雖然知道自己無子是要被休掉的，但丈夫竟然一點不捨的情感都沒有，並且怨恨丈夫轉眼間便不念舊情。之後則寫了自己披上了當初嫁入丈夫門內的衣服，要登上車子回娘家去，連拉車的馬兒都有不捨之情而頻頻回顧。再來則寫著自己注意到連野鳥也是雙宿雙飛，令自己心生怨懟，直到回到了舊城心情仍然惆悵，並且也不時帶著怨恨回顧、憤憤不平。

　　這篇賦描寫的是妻子被休後的無奈以及怨恨，文句當中對偶工整、句式整齊，以婦人的心態去描寫，配合一些馬兒回頭、鳥兒比翼的情境來對照著自己的不捨和怨恨，充分描寫出被休妻子的心情。

　　〈三〉、柳賦

　　「昔建安五年，上與袁紹戰於官渡。是時余始植斯柳。自彼迄今，十有五載矣。左右僕御巳多亡。感物傷懷，乃作斯賦曰：

　　伊中域之偉木兮，瑰姿妙其可珍。稟靈祗之篤施兮，與造化乎相因。四氣邁而代運兮，去冬節而涉春。彼庶卉之未動兮，固戰萌而先辰。盛德遷而南移兮，星鳥正而司分。應隆時而繁育兮，揚翠葉之青純。修幹偃蹇以虹指兮，柔條阿那而蛇伸。上扶疏而字散兮，下交錯而龍鱗。在餘年之二七，植斯柳乎中庭。始圍寸而高尺，今連拱而九成。嗟日月之逝邁，忽？置置？以遄征。昔周遊而處此，今倏忽而弗形。感遺物而懷故，俯惆悵以傷情。於是曜靈次乎鶉首兮，景風扇而增暖。豐弘陰而博覆兮，躬愷悌而弗倦。四馬望而傾蓋兮，行旅仰而回眷。秉至德而不伐乎，豈簡卑而擇賤。含精靈而奇生兮，保休體之豐衍。惟尺斷而能植兮，信永貞而可羨。」

　　這篇賦是感物傷懷之作。前半段描寫該株柳樹的曼妙姿態還有該柳樹植於恰當的時節，而後開始順應時序生長，直到枝葉扶疏、茂密壯闊。中間開始回憶自己種植該株柳樹時「年之二七」，是十四歲的時候，而在作此賦時十有五年後，該株柳樹已經非常高大壯闊，而且樹根還「連拱九成」，但是當時跟隨自己身旁的僕役們卻大多都死去了，在此雖沒有用文字描述太多的感傷，然而如此淡薄地帶過，卻讓人更加傷感。最後讚詠柳樹的生命力，並且借柳樹來映襯當時時代戰亂變遷、今昔變故以及盛衰無常之感。「詠柳已非單純詠物，而是融入了時世動盪的悲涼氣息。」[2]

四、與魏晉風氣的關聯和探討

　　以賦的發展而言，曹丕身處的漢末、魏初時期早已是在賦的轉變期後形成的駢賦風格。魏晉賦較漢賦而言，題材擴大、篇幅縮小，並且也多具抒情性。像是本文所舉例的三篇賦，除第一篇〈浮淮賦〉描寫的是軍隊氣勢磅礡的情景外，〈出婦賦〉是站在被休婦人的角度去抒婦人怨懟之情，柳賦則藉柳傷懷，亦有詠柳──詠物之性質。

　　對於魏晉時代之風氣而言，當時儒學衰微、玄學興盛，比起一般底層百姓和士人們的悲苦，身為高階層的曹丕自然少有此感，自然少了些反應現實的材料。而在曹丕的文字當中，卻可以看見合著時代風氣的文字──駢賦──對偶工整、用詞精美。

五、結論

　　本文所選曹丕的三篇賦當中，第一篇描述著壯闊的場景和軍隊驕傲磅礡的氣勢；第二篇由完全棄婦的角度寫棄婦的情感，並且用比翼鳥映襯婦人被休的怨懟之情；第三篇則除了感物傷懷外，亦讚詠了柳樹在亂世當中的堅貞不移，雖然文字上僅輕描淡寫，卻能充分地表達了內心哀傷的情感。

　　在曹丕的賦中，我們幾乎看不到一般駢賦被人詬病的空有辭藻、而無內容的缺點。在曹丕的賦裡，我們反而能看到他流露出不假造作的情感，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悲苦時代當中，或許亦是一種另類的享受。

六、參考資料

1.《曹操　曹丕　曹植集》，鳳凰出版社（原江蘇古籍），張可禮、宿美麗　編選。

2.《全三國文》，電子書

3.《三國志‧魏書》，電子書

4.《中國歷代賦選》，山西教育出版社，尹賽夫、吳坤定、趙乃增著。

5.《中國文學發展史》，華正書局，劉大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