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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13 04:34:54瀏覽1902|回應9|推薦92 | |
踏入家門時已近子夜,我的男人把廚房清理乾淨後正出去幫我倒垃圾。我剖開紅椒搭配小黃瓜,為明日的午餐準備糖醋菜色。 切斷紅椒纖維的所需的力氣多於切開一個子宮,卻可以不需專注。 背後的電視播放著"整形春秋",彷彿外科醫師的家庭生活可以如此變形、或是男女關係可以如此繁複精彩。關於變形的部份倒是並非不可能,互掛電話或是把錢摔到對方臉上,恐嚇或是詆譭,在於某些類別的人種不乏例子。討厭的是,於我而言更屬真實的手術鏡頭卻壹壹被打了馬賽克,好像認定了生活殘酷的形體,卻反而拒絕面對手術真正的面目。 我想起下午陽光中的一個鏡頭。她側著蹲坐在花圃邊的階梯,與年齡略長的男子相對。校園裡滿是體能旺盛的孩子,半走半跳的步伐有青春彩光如同天使光環籠罩。而缺乏笑意的眼袋,疲憊駝縮的身形,讓她與四周人事區隔開來。 男子握著她的手臂似乎還要拉住什麼,她的短髮如緞,帶有稚氣的藍色反光,像是漫畫中應該綁上髮結的臉龐,裝填了深棕色的圓眼球。 那對眼球飄往了我一秒卻無視眼中物事,只映照出已然昏暗的橘紅天光,以及一股與夕陽一樣堅決的沉默。 她看見又並不看見的神情,讓人油然好奇,我緩緩移動在兩人附近的石欄坐了下來。他們是分手中的情侶,而說話中的一直是男性--正如大多數的男子,他相信道理辯論的成功可以挽回沉沒的感情。 坐下那刻臀部的冰冷提醒了我,曾經現身的冷酷也以相似的溫度傳遞至眼前這一幕。 好幾回我在這階梯前遇見小章,住院醫師病理科受訓期間她是秘書,後來隨主任教授移師北醫。首度重逢小章問候了她並不清楚早已消失的婚姻,她只認識那時候的我,以及短暫的所謂的"我們"。 教授是病理權威,從福馬林中直接抓起檢體切出可疑部份的姿勢總讓旁觀者肅然起敬,薰窒眼膜的藥水味在他身上似乎失去效用,而我則是沒種地在一邊涕淚抽搐想表現出一樣的冷酷。 學會剖腹、子宮切除以後,我們必須在病理把切下來的子宮進一步切片判讀更為細微的病變。我們學著閱讀真相、閱讀病人緻密的心思,試著學會被相信的技巧、發現病況的智慧。然後大多數的我們走回自己的屋內,對於來自另一方的訊息視若無睹,聽不進屋內膨大的真相,甚至感覺不出房屋的鋼樑日漸薄弱,嗅不到悶熱的腐味如堆肥般逐層發酵。 把紅椒堅實的肉質對半剖開時,我確定它當時走失了一段溫熱的心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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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