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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7/10 15:47:43瀏覽1701|回應3|推薦99 | |
拉起偷懶的小手,來,我們原地跳一百下。她想說,讓我們都一起長高罷! 孩子以她的微笑回應她的要求,天真的細毛也冒起微小的汗珠,膝蓋處帶著粗粗的觸感,不似孩童應有的稚嫩。他跪在矮櫃邊吃零食、跪在辦公椅上玩電腦、跪在床上玩遊戲。 小生命第一個蹎腳尖,跳躍,是他模仿著她,在和式房裏奔玩學會。淺淺的房像現實裡的世外桃源,短暫的四度空間裏,他不必因去保母家哭泣,她也不必在送別時強做無所謂。那段在鄉下的日子,靈魂陷入一種失真,只有和式房孩童的笑語能喚醒片刻,為此,她在屋內搭起一具溜滑梯,像搭起兩人踏青遠遊的帳篷。 她記著兩人蹲在路邊研究蟲子的小小喜悅,遍野油菜花彷彿輕輕架起一個不存在的夢。 大多數時候,她在沒有油菜花沒有孩子的診間與開刀房,任由沒有止境的工作切割,任由一個空洞的婚姻承諾切割,一個個響亮哭聲帶來一家新生的歡喜,她看見許多母親對著視力模糊的嚶嚶之兒許諾未來,在匆促緊繃全神貫注不得喘息的工作中,那是惟一被允許想起孩子的短促時刻。 許多疲倦的刻意獨處的夜,蜷縮在幼小的軀體旁邊傾聽。因過敏而粗嘎的呼吸聲,有如傾聽著上蒼的聲音,一種神秘力量來源。那些夜裏傾盆的淚,是上天用以滌洗這不淨軀殼,是贖罪,也是狂喜狂痛。對不起,把無辜的你帶來世間,對不起,讓你無憂的承諾始終沒有實現。 額頂的烈日,以灼燙的目光投射在蒼淺眼皮之上,某個熾熱的夏日,她注視著後照鏡裏一臉灰黑腫脹的孩子,在中部的豔陽下暫停稻田邊,孩子因托兒處缺乏空調而發昏呆滯。她下了車,用濕毛巾溫柔擦拭失去表情的小臉,低聲說,走,我們去有冷氣的地方,並試著讓聲音不帶著嗚咽的怪異。隨後獨自開車到了附近小鎮,把車放在雜物堆積的路邊,揣兩袋行李一個孩子,她一拐一拐,走向車站北上的方向。 後來,為著不再想起同樣的焦慮,她無法不讓孩子自由使用空調。 沉思這一切時撫弄著膝頭,多年來因磨擦因跌傷變得淡紫而粗糙,她知道,她總是跪著做太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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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