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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3/27 00:16:58瀏覽3762|回應19|推薦183 | |
引用文章【我的職業‧病】沒有低潮的人 在廁所打翻了一杯喝剩的罐裝咖啡,本想留到下個診。我死命拉出紙捲擦拭地板,實在擦不乾淨,只好偷偷逃跑。那噴灑的形狀與淺淺的咖啡色,彷彿某人悲慘下痢的痕跡。 但真正悲慘的當然不是醫生。患者告訴我,選後失眠大為改善。原來是因為憂國憂民呀!我替她高興,笑她太慢才發現自己焦慮的原因,心裡也相信這永遠只是焦慮的一個面相。遑論一個巴掌打不響,常常,響聲的背後包括了好多個生活上的巴掌!只是焦慮會選擇出口,想不到這回,社會"集體潛意識"帶來了如此正面功效! 長輩生病,我多了兩盆花兒來當模特兒。醫院中病痛與花的對比,總是帶來矛盾的情緒。但老人家笑了,因為病,孩子孫子們一一出現。一個負面事件帶來的未必全是負面能量,通常都是心情與聲量一樣低落的病房,近日反而因為有了好看護幫忙瑣事、孩子們輪流陪睡,笑聲罵聲滿堂。 不過近日與花的相遇並不僅只於此。 我到花店,為剛過世的許伯伯喪禮選花籃。 花店老板對於一直要指定花材的顧客感到不耐,脫口說了:「不必選啦,沒有人會看的。」這不是我參加的第一個喪禮了,當然知道。花,是選給許伯伯看的。我想延續數週前探望時的粉紫,讓天上的他感覺慰安。這麼多年來,從和乾妹手牽手那個年齡開始,是讓他笑嘻嘻「曉萍喔~~曉萍喔~~」這樣叫大的。直到這麼老了,他講話總還當我是個孩子。 前年許媽媽急診猝逝,親近的人都驚嚇難過異常。偶爾幫忙買些小藥改善她雙腿靜脈癢疹的我,因為剛就職北醫找不到便宜買藥方式而錯過一個幫忙,更為難受歉疚。那回喪禮也在同一個廳舉行、同樣是自小熟悉的姐妹們哭著答禮。那日,女兒們都哭得昏沈了,我能做的只是擁抱心地柔軟的許伯伯,心疼早已罹重病的他還要強裝堅定。 棺木前往火葬時,雖然很想陪著前往,卻不了解非親戚能否隨同。「曉萍喔~~一起上車罷!」許伯伯叫了我,我隨同強忍傷悲的他一路上高架橋,許伯伯一路還勉強與我閒話,走的,正是今日陪著許伯伯棺木前往火葬的同一條路。同一條路,我睜著眼不讓自己陷入回憶,不能哭,因為下午還有門診要看。 他永遠和顏悅色,永遠是三個女兒貼心的支柱。他的一生沒有聰明絕頂、飛黃騰達這種響亮的字眼,而是平平實實的公務員生涯。相守老伴、寵溺女兒,寫照出典型台南鄉下北上奮鬥的許多那一代臺灣人。然而在聰慧且情感真摯的三姐妹身上,點點滴滴都可見到自小父母深厚的呵護。 今日,乾妹女兒小不點地還是穿著一身黑衣跟著答禮,疼惜她的外祖父母一一離去,前年她的害怕與茫然讓人不捨,現在童稚當中則已有著穩重,她沒有哭。祖父母的愛,卻已開始在她的身上生根萌芽。 什麼樣的人會在你的生命留下重要痕跡? 有時,僅僅就是許伯伯那樣一個百分百慈父而已。 將我自襁褓期帶大的外婆依習俗躺在地上的寧靜面容我一直沒能忘記,那時候才幼稚園大小,我也是不懂死亡不懂得悲傷。 後來我什麼都能哭。蔣中正先生過世哭、蔣經國先生過世哭、疼愛我們的姨婆過世哭;讀到遠東出版社苦兒流浪記哭、讀到二二八與美麗島哭;看到孤苦老兵故事哭、看電影哭;等不到女朋友哭、決定分手哭、被分手的男生罵也哭;對病重的患者哭、對生活的空虛哭、對命運的無力哭。惟獨都在人後。 如不相信,看我娘的哭功便知。自小被打罵她總是陪哭,在我送入產房前哭、孫子出生送出產房時哭(護士朋友紛紛告知,因為是罕見的反應)、分別一個月看到孫子時哭,……三個女兒,也得一個個輪著哭哩! 成人之後,除了「失去」,往往哭的另一原因,便是「得不到」的不甘之心。惟一不變的是,被上司罵的時候,絕對不哭。這是從小被罵多了的關係 ^-^,不喜威權。 漸漸地,除了發洩情緒與一對又腫又醜的眼泡,我思考不出哭泣還能給自己什麼?"小我"的苦痛或失落還在,"歷史"的錯誤也還在。這個「漸漸」,花了三、四十年。我練習為病人笑,為孩子笑,為所愛的人笑,也有更多發自內心的笑。 政治正確或許重要,但是親情友情更為重要。 那個愛哭的基因還躲在身體某處。許伯伯的喪禮上,大多時候我不敢抬頭看那一臉的慈眉善目。但其實我們應該感恩,一生當中有幸交會的這些好人。他們的善意已經偷偷融入我們的骨肉之間,讓接下來的世世代代,越來越能夠感應天地至誠,開懷地笑──因為人生的美好,舉目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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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