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暮沉，巴朗衛村裡，雞還未啼，一輛黃色計程車停在門前，男人忙進忙出，費了好一翻力氣，把一組小木櫃塞進後車箱，女人贏弱地坐著輪椅被推了出來，妮妮抱著布娃娃，睡眼惺忪走出門，打了一個顫抖，星星在眨眼。

「爸爸，我們要去哪裡？」妮妮問。

「不要問這麼多，準備上車！」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妮妮追問。

男人捏了妮妮的耳朵，妮妮忍住痛沒有叫。

「妳要留下來？想被賣掉嗎？」男人說，妮妮搖搖頭。

男人進了駕駛座，妮妮抱著娃娃突然推開車們往房裡衝去，男人火了。

「妳要去哪裡？」

妮妮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咬緊唇，一股勁衝進了客廳，把布娃娃放在遺留的藤椅上，髒兮兮的布娃娃柔軟躺著，妮妮忍不住哭了出來，「娃娃你要乖乖….」男人才跨進門，妮妮不甘願地被牽了出去，鎖上門，上了車，黃色計程車消失在夜色當中，妮妮透過後窗望著家越變越小、越變越小，最後隱沒在山坡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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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當中，街坊鄰居指指點點，瓦屋的玻璃被敲碎，地上、牆上全是斗大白色噴漆，「還錢來」、「不得好死」。卡魯小小的身軀鑽出人群，看呆了，空蕩蕩的破屋像是幾世紀沒有人住過的鬼屋。「妮妮？妮妮？」卡魯嘴邊呢喃。

向晚，卡魯趁著好奇人群紛紛散去，偷偷跑進瓦屋，穿梭在廳室之間，日光燈也被砸了，滿地碎玻璃，沙發被掀了過去，一台只有幾個頻道的小電視像是被人踹到角落，卡魯小心翼翼走著，發現，妮妮的布娃娃靜靜地，躺在傾斜的藤椅上。卡魯拿起布娃娃，幫她梳梳頭，視線突然變地好模糊，卡魯失了神，抱著布娃娃，走在昏暗的大武溪畔的產業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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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妮解開內衣，裸身躺在兩坪大小的房間裡，中年男人挺著啤酒度壓在她身上，來回摩蹭，濃濃的酒精氣習呼在妮妮的髮絲，妮妮面無表情，中年男人笨拙地上下，醉茫茫地說道，

「幹！阿米思（阿美族人），你細死雞阿攏不叫的喔？」

妮妮沒搭腔，臉上的線條先是變柔和，深邃大眼微微瞇起，咿咿阿阿，淫穢的風情勉強流露。沒五分鐘，男人滿足地起身，妮妮抽了三張床頭的面紙擦拭，垃圾桶又多了一個充滿腥味的塑膠套子。

兩坪大的房裡，開了一個透氣窗，望出去是重新路後方雜亂油垢的建築，三重圃的高樓大廈被數不盡的廣告看版點綴著，圓的、方的、長條型的，背景配樂是街上喧囂的車聲，和不知多近又多遠的餐廳廚房呼大呼小的火候聲，妮妮起身望著，年輕的乳房擦上很重的香水，點了一隻煙，抽著，妮妮腦想浮現的是有溪水和蝴蝶起舞的巴朗衛村，和，卡魯。

泛黃著，卡魯童稚的男聲，他笑著，抱著妮妮遞過的布娃娃，熱騰騰的奇那富，妮妮在煙霧裡笑著，回憶被充滿精液和男人體臭的空氣橫隔，不連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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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魯穿著一線三星的制服，騎著巡邏車，繞著重新路一帶的轄區小巷，沿路簽巡邏簿，日光凶狠地曬在巡邏車的皮椅上，卡魯汗流浹背，防彈背心的邊緣濕了一整片。進入公娼寮，卡魯下了車，跟老鴇打招呼，從藍色的小鐵箱裡抽出塑膠板，專心地寫著。

「管區大仔。」老鴇走出。

「老闆娘，有新來的小姐不要忘了過來派出所登記一下基本資料，上面有交代。」卡魯說。

「阮這兒這個月新來兩個衛生局有檢查過的小姐啦，過兩天才去恁主管那泡茶可以嗎？」老闆娘巴結著，卡魯點點頭，面無表情。

老鴇背後閃過一個人影，妮妮穿著絲質薄紗走進大廳，卡魯視線被牽引，那一秒，兩個年輕人眼神交會。妮妮笑了，點個頭，老鴇轉過身去要妮妮跟管區的問好，卡魯聞到熟悉的味道。

「這小姐新來的喔？老闆娘。」

「是地。」老鴇必恭必敬地回答，卡魯也對妮妮回笑了一下。

站的有點久，卡魯發征在那兒，若有所思。「管區仔，有什麼不對勁嗎？」老鴇問。

「沒事沒事。」卡魯尷尬地轉身，跨上巡邏車，噗噗幾聲騎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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