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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醫院管理大師張錦文並憶往事-

(三).幫王永慶蓋長庚醫院及規劃介壽運動公園(上) 

            民國六十四年四月五日長庚醫院台北門診急診中心開工,

               前坐者為王永慶母親王詹樣老夫人,後排中為王永慶(中),

     張錦文(中左一),楊兆麟(中左二),林東華(中右一),張金龍(中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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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長庚醫院開工張錦文與張金龍合照

張錦文一生以提升台灣醫院管理水準為志業,
王永慶先生蓋大醫院則是為了要回饋社會,
我和張錦文認識則是因為王永慶先生決定要蓋一家大型醫院.

王永慶先生在台塑企業經營成功後,

一方面是以[取之於社會,用之於企業] 為企業經營理念和宗旨, 

一方面是有感於他的尊翁王長庚長年體弱多病,到晚年生病時, 

更因缺乏良好醫療照顧而病逝,

所以早有興建醫院服務社會的念頭. 

王先生除了一心辦企業外,他為了讓貧窮的學生可以半工半讀, 

在泰山南亞廠區旁,辦了明志工專(今明志科技大學), 

以後又在林口辦了長庚技術學院,和長庚大學,

所以辦學校也是他回饋社會的宗旨和興趣.

王先生有可能是懷著一些他兒時的生活回憶,

對廣大的田園和校園景色有特殊懷念.

所以一直有退休後要在農村過著養牛和養雞生活的響往.

一九六八年代,曾經多次邀請當時任農委會主委的李崇道博士

(諾貝爾物理獎得主李政道之兄),

到敦化北路家中午餐並請教養牛和養雞的事.

他當時就提及說退休後想到美國大規模養雞或在林口養牛.

就在這期間,他開始也常提起要蓋醫院的事.所以就和台大外科教授

洪文宗柯丁選醫師和妹婿高咸熙醫師等人一起陸續討論著,

甚至委託台大多位教授進行興建醫院的籌備會,但這些醫師們的意見,

似乎一直不能符合王永慶的想法,也始終無法提出具體方案.

其後三娘李寶珠的私人醫師,成大醫院前院長黃國恩,

提起了時任馬偕醫院副院長張錦文這號人物.

一九七三年一月間的一個週末,張錦文應邀到了王永慶敦化北路家中,

也邀了洪文宗,黃國恩兩位醫師,王永慶的倆位重要幕僚

楊兆麟和張金龍也在場作陪.

張錦文把他想要在馬階醫院發展的建院構想,

經營理念,實務經驗,毫無保留的足足說明了三個小時.

他以在美國所學到的醫院經營模式,

極力主張在郊區的林口設立醫學中心,

而把門診和急診中心設在人口集中的台北市內.

他認為將台北市的黃金地段作為門診使用,

除了考慮土地的價錢問題之外,

以管理面來說,門診的面積是醫院總面積的十分之一,

營收卻是全院的一半,一百個門診病患只有兩名需要住院,

因此門診設立在市區,可以創造較高的單日營收；

而住院部分設立在郊區,可以解決醫院將來要面對的停車問題；

也因郊區土地便宜,他也建議必須為以後的醫學院和擴充需要預留土地.

在選擇台北門診的地點上,以台塑企業總部大樓所在的敦化北路來說,

他料定這裡將是未來台北的繁華中心,

所以將人流量高的台北門診中心設定在敦化北路上;

住院地區,則建議應選擇在林口地區.

張錦文曾在應邀來台的聯合國都市規劃專家,

摩爾博士所主持的[大台北及林口都會區工共社施研究]中,

擔任他的醫療小組諮詢顧問 ,

因此對林口地區的地理環境和潛在發展非常瞭解.

當時蔣經國的十大建設之一的南北高速公路尚興建中,

且已接近完成階段.

台塑企業的南亞纖維廠,南亞塑膠廠,明志工專在泰山地區,

早已有了很大規模的建設,而王永慶在泰山相鄰的林口地區,

也早就購買了幾百甲的土地作為擴充企業版圖之用.

儘管張錦文當初倡議在林口蓋醫學中心,

台大多位教授和醫師都非常質疑,甚至大力反對.

然而,張錦文則從一開始就大力主張應在林口設立醫學中心,

並以洛杉磯一所醫學中心與高速公路交流道相關位置圖為例,

詳述了高速運輸對於病人緊急醫療狀況的重要性,

甚至希望將來在林口醫學中心要設立直升機停機坪,以應付災變需要,

最好再興建一座類似芝加哥的雙子星大廈(Chicago Twin Tower),

把台塑企業總部也搬到林口來.

張錦文不論是在規模和地點上都與王永慶的想法不謀而合,

兩人的見面可說正是[相見恨晚],[甚合王意],[一拍即合].

這時張錦文因為在馬偕醫院與董事會對醫院的經營和擴建問題上,

有些意見上的出入,對董事會相當不滿,

王永慶於是要張金龍前往力邀張錦文,希望他於離開馬偕醫院後,

前來台塑企業幫忙籌建醫院,並任命他為長更醫院籌備處主任,

另指派張金龍為副主任,隨後陸續調派了全企業各公司最優秀的

幾十名工程師,到籌備處來參與進行規劃及籌建事宜.

所謂長庚醫院籌備處主任在台塑企業的組織編制是經理級,

一般職員要幹到經理級,大概得拼到四十五歲以後才有機會,

這時張錦文才三十九歲,可說是破格任用,但張錦文卻認為籌備處主任,

名位遠低於馬偕醫院副院長,薪水也不如馬偕,是很大的犧牲,

不過事務性的工作都由張金龍帶領台塑團隊負責處理,

張錦文隨後倒也覺得輕鬆愉快,

接著就向衛生署申請到了設立醫院的許可,

並申請到赴美考察醫院的批准.

當時的台灣正值後蔣介石時代,還在保密防諜,仍有白色恐怖,

一般老百姓想要申請設立私人大醫院或去美國考察,

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而這時的衛生署長顏春暉即將退休,

則給予了極大的協助;他曾向張金龍表達,希望能進入董事會前來長庚幫忙,

然而退休官員中,王永慶僅邀了舊友曾任花蓮縣長,建設廳長,  

有留日醫生背景的柯丁選當董事,卻沒有選聘顏春暉和其他人,

連他的妹婿高咸熙醫師都沒進入董事會.

十二名董事會中,幾乎都是台塑企業的人馬;

由當年五十六歲的王永慶擔任董事長,總經理王永在,協理楊兆麟,

新茂的總經理蔡崇文及台塑,南亞,台化三大公司的副總經理王金樹,

游文貴,江成溪和長庚籌備處的張錦文,張金龍擔任董事.

(註1:長庚醫院財團法人證書).

張錦文以一個年僅三十九歲,與台塑企業毫無淵源的馬偕醫院副院長,

得蒙王永慶欽點以第四排名進入長庚醫院董事會,

足見王永慶對長庚醫院的興建和張錦文的能力是何等的重視.

王永慶拉攏到張錦文後,長庚醫院於焉開始規劃,

決定快馬加鞭推動設計與興建.

隨即先請企業專任的陳永全建築師,

進行設計長庚醫院台北門診中心的大樓外觀.

有一天,從美國來了一個人,到張金龍的辦公室說要見王永慶,

他說他想知道如何見到他的同學陳履安.

這個人自我介紹說他是在德國學建築,叫祖乃義,

高中時與陳履安一起免試到美國留學,

現在是美國舊金山SMP(STONE,MARRACCINI &PATERSON)

建築設計公司專門做設計醫院的建築師.

張金龍就跟他說找陳履安容易,聯絡一下明志工專就行了,

倒是對他的建築設計公司有興趣.

於是當天中午就安排他到王永慶家中吃中飯.

王永慶和張錦文聽了祖乃義的簡報,

知道這就是長庚醫院想要的美國設計公司,

當場請祖乃義對陳永全所設計的長庚醫院台北門診中心的大樓外觀

提供意見.祖乃義說醫院大樓整排面對敦化北路不理想,

就隨手用筆畫了一個[L]型的圖樣,

於是就成了今日長庚醫院台北門診中心的樣貌;

大樓前有了一大片寬闊空地,人車進出順暢,

讓以後開通的台北林口間的醫院交通車,上下車容易,

發揮了極大方便功能.

張錦文也介紹了林口醫學中心的規劃構想,

請祖乃義立即直接打電話到SMP公司,

詢問公司願意以多少設計費承做林口長庚醫院的整體規化設計?

SMP老闆Mr.Dean Folker 對這筆天外飛來的生意十分興奮,

立刻答應願意以二十萬元美金(新台幣八百萬元)承包整體規劃設計,

並會立即指派二老闆 Tip Tusler率員來台進行方案研擬.

祖乃義返美後,隨即再與 SMP二老闆 Tip Tusler於1973年10月31日抵達台北

晚上接受張金龍豐盛的廣東料理招待後,

就到張錦文家中拜訪,稍後張錦文熱心的帶著客人去逛台北夜景和

圓山飯店並到總統府介壽廣場觀賞慶祝蔣中正總統八十三歲生日的

燈火秀 和放爆竹.

在Tip Tusler留台期間,王永慶讓張錦文與設計團隊使用他四樓

辦公室 相連的五樓密室做為討論室.

這個密室是王永慶邀請他的貴賓來幫他寫重要文案,

或他的重要幕僚偶而開會時的專用房間,

如王永慶好友德州大學副校長黃振榮教授回來時就是用這個密室,

張錦文得以得到這種禮遇,深覺榮幸和任務重大.在這個密室中,

張錦文和Tip Tusler 依據王永慶的大目標,

花了兩星期擬定了長庚醫院林口醫學中心的長期發展計畫和規模.

在討論前,張金龍去問王永慶預備要用多少預算來蓋醫院?

王永慶說:[越大越好. ]

張金龍就提議說:

[那麼就蓋一個五十年以內台大醫院和榮民總院,

在規模和設備上都趕不過的好不好?].

如此,長庚醫院林口醫學中心第一期就以1,200床的規模作規劃,

將來也會有癌症中心,直升機停機場,醫學院,護理學院,

還要有高爾夫球場,可作為邀請美國醫學交流,或醫生們休閒運動之用.

其後,擁有72洞國際水準的長庚高爾夫球場,

因為有[介壽運動公園室內體育館]的道路開工,使球場得以提早完工使用,

讓長庚醫院林口醫學中心更具備提早與國際接軌的條件.

由於美國的醫療制度是醫生並非醫院雇員的開放式制度(Open System), 

而台灣則是醫生為醫院雇員的關閉式制度(Open System),

在醫院的管理和運作上其間有非常大的區別, 
 
所以張錦文對 Tip Tusler做了很深入而廣泛的解說和討論, 

以期長庚醫院能兼備美國先進的醫療功能, 
 
又符合台灣的需求情況而更能向二十一世紀邁進. 
 
長庚醫院在醫療設備上,SMP完全以最先進的歐美產品訂定規格. 
 
由於醫生全部都是留美醫生回來,為符使用上之熟悉度, 
 
所以連一部日本設備也未採用. 
 
為此,王永慶也曾想維持一點與日本供應商的固有友好關係, 

打算在電梯方面採用日本貨;

不料,有一次王永慶與張金龍到隔壁的文華飯店開會, 

下樓時被大樓的三菱電梯困了幾分鐘,不爽之下,連電梯也不買日本貨了. 
 
長庚醫院林口醫學中心在醫療功能上的設計最大特色是採用 
 
[Walking Ceiling]和[Service Cooridor]的設計. 
 
所謂Walking Ceiling的設計就是每一層樓的樓上都有一個 
 
半層樓高的空間,當醫院要更新設備或變動配置時, 
 
先在上面把管線重新配置好,到時候只要搬移設備和插上插頭就可以了, 

大大減少了醫療設備的更換或新置的時間, 
 
也降低了醫療設施置換的困難度. 
 
所以長庚醫院林口醫學中心的主樓是十樓,但卻有十五樓高. 
 
Service Cooridor 就是給醫生,護士和醫療人員設有專門的走道, 
 
不必與病患及訪客使用同一個走廊, 
 
提高了醫護人員的活動速度和衛生要求. 

現在台灣的大醫院已經都使用了 Service Cooridor 的觀念, 
 
但可惜沒有人真正採用 Walking Ceiling 的設計, 
 
可能是建築經費的考量吧? 
 
在規劃癌症治療方面,SMP提議採用最新的核子直線加速器 
 
(Linear Accelerater),這種先進設備可以依據病患的腫瘤位置 

事先模擬治療位置,較鈷60的治療是更為精確更有效果, 

可以大幅減低對週邊器官的傷害. 

SMP說美國有一家大學醫學中心已經採用了這種醫療設備, 
 
但價錢昂貴,體積龐大. 
 
王永慶說:[只要是世界第一的,我們就用], 

還好不久找到了Varian公司有銷售更精巧更先進的直線加速器, 

要價美金三十萬元.

說起買這套Varian直線加速器,在所謂[花錢與省錢]之間, 

不禁想起有一次王永慶晚上宴客,他交代說要下三十個水餃, 

三娘怕吃不夠,多下了五個水餃,吃罷飯,果然只吃掉三十個剩下五個, 
 
三娘就被王永慶直說浪費. 
 
但當要買一套三十萬美金的昂貴設備時, 
 
王永慶一個眉頭也沒皺,說: 

[能救人最重要,要買就買最好的,不是錢多少的問題]. 

這段期間,張錦文已經搬到了敦化北路201在興建中的台塑企業號總部 
 
地下樓辦公,而這棟未來的總部大樓正在進行最後階段的貼磁磚工程. 
 
有一天,一個身材短小精悍,工人模樣的人進到地下樓來, 
 
跟張金龍說他想用美國的石膏板承包台塑總部的隔間工程, 

他還會使用清水模板做建築結構體工程, 

張金龍一聽馬上和張錦文開車到這個人新竹的工地去參觀. 

這個人叫曾清源,是一個丙級營造廠的老闆. 
 
剛從關島幫一位張太太(就是以後日月光董事長張姚宏影) 
 
以清水模預鑄工法完成一批社區住宅, 

他向張太太的建築師吳翰周學到了全套的美式施工技術, 

也帶回來全套的美國材料施工型錄. 
 
這時長庚醫院台北門診中心的大樓已經完成了地下樓的結構體工程,

張錦文非常讚賞曾清源的美式施工技術, 

正巧台北門診中心大樓的承包商一直在工地管理和施工細節上, 
 
為長庚監工單位所不滿意,

因此被長庚籌備處要求解約改由曾清源承包,

接著曾清源又競標承包了長庚醫院林口醫學中心,

台塑總部後棟大樓, 王永在民生社區公館,以及鄭周敏的亞洲仁愛大廈,

亞州民生大廈, 亞州環亞大飯店,亞州石門水庫遊樂園等著名大工程. 
 
曾清源,一個國民學校畢業的水泥匠,因為張錦文的賞識, 

讓公司有機會升等成了特甲級營造公司,

也一躍而成為當時五大營造廠之一, 可謂[因緣聚會,時也運也]. 
 
曾清源承包了台塑企業的大工程, 
 
讓他有機會展現了他在關島所學的新式施工技術, 
 
也開啓了台灣營造業的新觀念和新技術. 
 
他自製鋼管鷹架取代落伍的竹鷹架, 
 
引進了42米長的瑞典製Linden施工吊車,西德製Elba工地預拌水泥廠, 
 
英國製Schwing水泥輸送機,石膏板隔間,地面整體粉光,清水模板, 
 
拉升模板等,這些都是張錦文在美國工作時,在各處的施工大樓工地 
 
所常看到的,他因此鼓勵曾清源盡量發揮去他的技術. 
 
在台塑大樓總部施作石膏板隔間時,

太平洋建設的章民強也跑到工地來參觀, 

他曾自謙的說:[我是來拜師學藝的]. 

張錦文因為認識了曾清源,

讓他得以有機會在長庚實踐其美式施工法的抱負, 

曾清源則因為認識了張錦文,讓他得以有機會成為營造界的大亨, 

然而本為美事一樁的因緣,卻由於命運的捉弄,

多年後兩人的境遇卻發生了大不幸的結果,此事在下節另有敘述. 

當時長庚醫院林口醫學中心的建造,受到各方的矚目,

快完工時, 甚至嚴家淦總統,蔣經國院長都前來參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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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財團法人長庚紀念醫院]於一九七三年三月三十一日,

向台北地方法院完成法人登記,取得法人登記證書.

(登記簿第弍柒冊第伍柒/伍捌頁第伍零壹號).

張錦文列於王永慶之後第四名董事,張金龍列於第十二名董事.

(註2):Tib Tusler的文章寫著:

After dinner,we drove to Kimma Changs house where

we walked up three flight of stairs,took off our shoes at the

doorway and sat in a very small room with a large electric clock

on the wall,such as one would see in a grocery store,

complete with a lighted red bul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