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年和吳舜文老師合照於長江小三峽)
聽到老師過世的消息,一時間,悵然若失,大一時,上她的
第一節西洋通史的課,如今一段一段的往事,
歷歷如目......
民國五十五年夏天,我們一群天真可愛但功課,
考試都不是頂好的七十七位同學,在外雙溪東吳大學
的政治系教室聚集在一起了.
東吳大學法學院在當時延續著大陸時期北朝陽
南東吳的聲望,由美國衛理公會支持在台復校,
仍維持著嚴格的辦學理念,教科書都用英文本,堂堂點名.
政治系新同學們來自全是省各地,沒有一中和ㄧ女中
的學生,但有很多是二中和二女中的學生,我是來自
台中商職的;班上年紀最大的則是28年次台中師範
畢業的劉福仕兄,他也是我大哥的豐原初中同學,
同學們程度都還算不錯但都不算頂用功.
因為我們上的那些課程都還算是容易混.
其實,當時政治系還是颇多碩彥傑出名師,例如,
系主任杜光勋教授,是立法委員,王世憲教授是民社黨
主席(原主席張君邁的女婿),陳民耿教授是地緣
政治學權威,桂崇基教授曾任高考典試委員和東吳
教務長,應用文權威倪搏九教授（總統府國策顧問、
資政）,英國牛津大學博士才俊郭榮趙教授
(後任中國文化大學,華梵大學,中國醫藥大學校長),歷經
顛沛流離苦難,列子權威的周紹賢教授,
都是教學認真又和靄可親.但大家最怕上的課就是
吳舜文老師的西洋通史和研究文心雕龍權威張立齋教授的國文了.
我們怕上國文課是因為張立齋教授的每篇文言文
都要背,都要小考還要考作文.張教授改作文已改到
咬文嚼字吹毛求疵的地步,有一次甚至要全班同學罰站,
因為每一個人在考卷上的名字,都寫得歪七八哥的,
說名不正則言不順,他說全班把名字寫得端端正正的
只有張金龍一人,我因為姓名難寫正,只好乖乖的寫,
竟得到老師的讚賞,令我畢生難忘.
吳舜文老師是在民國41年,東吳補校的時候就執教大一
英文,她當時39歲,剛取得哥倫比亞國際關係碩士學位
由美返台一年,也是剛成立的台元紡織公司董事長,
她在東吳前後任教了26年.
我們在51年入學時,吳老師已在東吳教了十年書了.
我們上她的西洋通史是必修課,用的是A4那麼大的
精裝本英文原版書.
我們在開學後,就從學長那兒得知吳舜文老師非常嚴格,
每堂點名,經常隨堂抽考,上課中抽問的時候答不出來
就得罰站,課堂上處處[插蠟燭]是每堂課都有的事.
尤其她的助教陳想蓉小姐更是和她一樣嚴格,
我們都覺得隨堂抽考和把分數打得不及格都是
她摳得太緊的.
吳舜文老師教西洋通史的時候,是先照著英文句子逐句
翻譯,然後再補充說明歷史內容.我因為職業學校的程度,
英文本來就差,所以所有英文本都要先把當天的功課在
幾天前就得先把單字查出來,剛開始幾乎整頁都是單字,
密密麻麻的,每天都用功到三更半夜,ㄧ大早還得起來背
英文和國文,還要聽彭蒙惠老師的空中英語教學,
真是三更燈火五更雞,當時我住在士林山上福林路408
號,房東是國大代表,黨國元老,善導寺住持李子寬
老居士,他都認為我是好學生,要介紹我加入國民黨和
信佛教.
在英文本的壓力下,我除了認真查單字外,我另一個
法寶,就是把老師的堂上中文翻譯,逐字逐句記錄下來,
一方面可以每天對照著複習,到了期中考期末考時更
容易有效的做總整理.吳舜文老師因為教過英文,
所以她的翻譯特別流暢,我的中文譯本也就記錄得
十分完整,我上她的課,除了知道西洋歷史外,
英文也進步許多,第一學期下來,我的西洋通史總算
勉強及格,但全班77位同學,也只有15位及格而已,
其餘的都得補考.同學們也因此更不爽陳想蓉助教了,
並且認為吳舜文老師這學期出國開會時,大家沒去
機場送行也是可能的原因?第二學期吳老師又出國的
時候,班上推了一些代表去機場送老師,結果還是只有
二十幾個人及格而已,其餘的又是補考的命運.
我們班上的同學可能因為當的太厲害了,變成當的當,
轉系的轉系,轉學的轉學,四年後只剩下17個同學畢業
而已.
然而就是[當的],轉系的或轉學的也有以後成就不錯的,
例如民進黨三寶之一蔡啟芳口中的恩師吳和文,
當了嘉義XX中學的體育老師,曾任中央日報記者,社長的劉本炎,
擔任國民黨投管處董事長的劉增華,
曾任高雄市政府民政局副局長的張新井都是唸了五年才畢業;
曾任台視總經理的莊正彥則是轉到輔大.
而我們正常畢業的,以後也大都混得不錯,
例如張福興(已故)當過立法委員和花蓮縣長,
劉福仕(已故)當過高雄市政府新聞處副處長和
駐日代表處新聞官,是錢復和宋楚瑜的手下大將新聞官.
而我陸戰隊退伍後找到機會進了台塑企業,
在王永慶先生身邊當幕僚,幹過台化管理處長,
中正運動公園籌備委員會執行祕書和長庚醫院創院董事.
在台塑幾年,我成了班上同學會的當然召集人,
每次同學會一定會談起吳舜文老師課堂上的點點滴滴,
尤其是被罰站或挨罵的糗事,真是酸甜苦辣的學校生活回憶,
而吳老師也一直是同學們碰面時的共同話題,
因為吳老師和她的台元紡織,裕隆汽車是一樣的
有新聞性,我們一直都覺得吳老師永遠都活在我們心中,
我們也以當過她的學生為樂為榮.
1993年,我和內人和好友詹益煥律師組了一團精緻的
中國大陸旅遊團去中國旅遊.過境香港時,忽然看到
吳舜文老師被一群人擁著也在等候出關,我就覺得很
納悶,她為何沒走禮遇門?跟人家排隊等通關.
其後我們上了遊長江的豪華輪.
第一天就看到吳老師和她的媳婦陳莉蓮在船艙上
擺了一桌在打麻將,神情很愉快,有說有笑的,
旁邊站了幾個年輕的隨從,不久就聽船務人員傳說:
江澤民打電話來跟吳女士問好.
聽說她要來考察投資設廠的事.....
我每天都在船上看到她,但並沒有去跟她打招呼,
相隔數十年的師生關係,說來也是很遙遠的事了,
我只想默默的禮敬和祝福.
第三天,我們從大輪船換乘小船,要遊小三 峽,我們又和
吳老師同船了.船靠岸的時候,她的人都從前頭下船了,
但吳老師並沒有跟著下船去,我就從船後頭走到她那兒,
彎下身跟她說:老師,我是張金龍啦,是您東吳政治系的
學生,老師您怎麼不下船?
吳老師說:我走不動了,不想下去.
我想,他們大概說好了,她不要下船去,但我又想,
放她一個人在小船上,實在不太放心,
我就說:老師,下去看看吧,我背您下去走走.
吳老師說:好吧,那你就扶我下船去,走走也好.
於是我就和內人扶著她下了船,在石灘上走了一段路.
這年吳老師已經八十歲了,但我覺得她仍像教我們課時
一樣的嚴肅和雍容華貴,只是多了一股慈祥.
我告訴她我曾在台塑企業王永慶先生身邊服務,
和老師的得力助手張德孝學長常在系友會上碰面,
她就說回台北後要我和張德孝去看她.
我說:好.但我心裡有數,老師年紀大了,實在不好去打擾她.
記得上大學時期,聽說學生有事或有困難時可以去找
她幫忙,但成績不好不可以去找她.
所以我們在學校時敢鬧事,敢跟教官對抗,敢以非
國民黨員去爭黨外學生會長,在校刊上批評學校.
心理上,是因為覺得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找吳老師求救.
現在,她年紀大了,我們也沒什麼事,只希望她老人家活得
快樂長壽一些.
如今,一代企業家,一代教育家,一代慈母過世了,
我們同學間也有老去的,移居他鄉的,失聯的,我自己也移居夏威夷,
如此也就好久沒有開過同學會了,
連老師過世,也沒得再能聚集一起追念她,談論她了.....
想想,倒是真的非常悵然....
只得默默的寫一篇追思文懷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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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舜文傳 天下文化(1993/2/28 出版) 溫曼英 著
劉吉人感念的老師還包括吳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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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 23年 21歲 與上海實業家嚴裕棠六子嚴慶齡完婚。 1938 27年 25歲 進入上海聖約翰大學攻讀政治系。 1942 31年 29歲 自聖約翰大學畢業;雙親相繼辭世。 ... 2000 89年 87歲 吳舜文女士榮獲東吳大學榮譽商學博士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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