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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鄉---安徽.合肥
2011/07/20 16:28:22瀏覽702|回應0|推薦32

記得剛到英國的時候,有碰到其他省份來的留學生們,大家漂流在外,見面難免都要互相寒暄一番,於是乎,每次自我介紹,我都會說:我是合肥人,或者我來自安徽。聽到這個答案,同齡的80後們往往會“哦”的一聲,然後說:“我們那邊很多打工仔好多都是安徽的”,或者是“安徽在外邊要飯的很多呢”,還有就是“我們江蘇那邊安徽人又窮,還不守規矩”。如遇到90後,反應就更雷人些:“安徽在哪個省啊?”或者“合肥的省會城市是哪裏啊”?於是乎,我又無言以對,只得一一解釋。

在外漂泊很多年,發現安徽挺不招人待見的:去了北京人家說我們是南方人,去了廣州,人家會嫌我們是北方人。後來,慢慢體會,發現兩個真理:一是安徽雖屬南方省份,其地理位置還是算南部偏中的感覺,所以飲食人文皆比較中性,既有南方的文雅,也有北方的剛性;二來是發現不招人待見,是因為安徽比較窮。

嫌貧愛富乃人之常情,古今中外皆是如此,所以對那些外省朋友們的調侃之言,我並不是很在意,畢竟,事實就是事實。為什麽窮?有說是地理位置不好,不沾水,就趕不上沿海改革開放;不靠西,就趕不上西部大開發,整個一個被愛情遺忘的角落;也有人說是因為沒資源,礦產不多,旅遊業也始終不是很景氣。安徽人世世代代都靠天吃飯,所以就成了農業大省,可不幸的是,常常又會發洪水,於是,農村的百姓過的是比較窮苦的。上個世紀末,有兩個清華大學的學生寫了一本【中國農民調查】,就是寫安徽農民怎麽苦的,後來書被禁了,該禁,也不該禁。

窮歸窮,苦歸苦,說我們不守規矩,其實是有些冤枉的:安徽人性情大體比較溫和老實,也比較懦弱,沒什麽闖勁。大部分的安徽農民,漂流在外的打工仔們,作奸犯科的事情是很少做的,至少,什麽打架流氓團夥,盜竊集團,安徽人參與的不多,全國出名的就更少了,屬於不愛惹事的那種。在我看來,這樣一種性格蠻好,但也是安徽經濟不能發展的原因之一:太保守,不敢冒險。當然,凡事都有例外,安徽也有幾個地方是在省內比較出名的野:一個是蚌埠,據說當年是三不管地帶;無為,據說那裏的人脾氣暴躁霸道,還有就是淮南,說是淮南人比較容易激動,夫妻吵架都可以互扔啤酒瓶,相當的給力,不過他們的牛肉湯是全國有名的,古龍先生曾經在【陸小鳳】裏描述過。當然,以上都是道聽途說,除了無為那個我敢肯定,因為家父便是無為人士。

正經的說,在華東地區,安徽實際上算是文化底蘊比較深厚的地區,至少我是這樣感覺的。北人喜武,南人善文,江浙一帶的文化氛圍都是文縐縐的,然而,安徽人又沒有江浙一帶人聰慧,卻更傳統保守些,所以從商的不太行,倒是很愛舞文濃墨,出了不少文人騷客:臺灣朋友熟悉的估計就要數胡適先生了,最近拍的新電影【建黨偉業】裏找來吳彥祖扮演胡適,實在是迷倒一批小mm,此乃後話;又或許安徽本來一直都是比較窮的地方,所以出來的造反者,走仕途的也比較多,早的有包拯,朱元璋,後來又有李鴻章。今天去安徽合肥,還能找到包的祠堂和李的故居。

49年建國之後,安徽出的最有名的就要數鄧稼先與楊振寧了。鄧稼先的六世祖是鄧石如,我一直很喜歡他的隸書,但現在已沒有時間去練了,他的祖父還做過民國安徽省教育廳的廳長。如此一個文科大家,結果培養出一個搞核物理的,非常佩服;楊家與鄧家應為世交,兩人同讀安徽最好的合肥一中,到頭來一個為國鞠躬盡瘁,一個享盡榮華富貴,實在讓人熱淚盈眶,又唏噓不已,以至於每次到了中科大裏遊玩,就要和家母說:

“何以在花園裏立上楊的雕像呢?他為國家做過些什麽?”

楊唯一給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情就是回故鄉給一個四星級大酒店提了一個詞:

“安徽飯店”

今天,這個安徽飯店早已被外來的假日酒店,威斯丁,希爾頓給淹沒了。但當年,還是非常引人註目的建築,在合肥數一數二,因為合肥雖貴為省會,只是一個中型城市,同級別的城市裏,合肥的發展過去算是比較慢的,沒有什麽酒店,寫字樓什麽的。現在,由於胡核心坐鎮北京,安徽乃至合肥的發展加快了,國家政策是一個省份只能有一個龍頭汽車企業,安徽居然有兩個,這幾年更是修路的,修路,蓋房的蓋房,擴建的擴建,這次回國,從飛機上看,合肥市區儼然擴大了很多,有很多漂亮的建築群和商業區了,越來越有上海北京的味道,很開心,但不免也讓我感到一些厭惡:一個城市,應該找到適合他的發展軌跡,合肥本來不是很大,卻蓋那麽多樓,弄那麽多人和車,但道路以及綠化這些基礎建設由於地域的限制跟不上,豈不是平添混亂和汙染?我還是喜歡童年的,小城市合肥些。

在我小的時候,合肥曾經是好幾屆全國優秀綠化城市,那時候的合肥,是個很悠閑,很自然,很安靜的小城市。記得過去,每天放學回家,總是能走過很多被樹蔭遮擋的小路,我們家最初住的是一棟紅磚小瓦平房,很小,進門就是廚房,再進去就是臥室,僅此而已。廚房不大,家具不多,一張床,一個電視櫃,電視櫃是我和家父一起去找木匠打得,出門過馬路,就是個店鋪,父親把我往小桌子上一放,就和木工師傅們一起研究怎麽打櫃子,木匠們也都很認真的工作,質量問題於是就少得多。那時鄰裏之間的關系也算融洽,常常我回家一人無飯吃的時候,隔壁鄰居家奶奶就會叫上我一起去她家吃,兩家人也經常坐在院子裏的大樹下,一起乘涼,就餐,吃西瓜什麽的。到了今天,我們住上了內置兩層的復式公寓,卻從來沒有機會見過對門鄰居一面。

又儼然記得過去的夜晚很安靜,也很沈默,沒有如今的燈紅酒綠,車來車往。到了夜晚,除了路燈,路兩邊都黑漆漆的,就在這黑漆漆裏,昏暗的路燈下,總能蹲著一群人,遠遠的,就能聽到他們大聲喝叫的聲音,於是便問母親,才知道是城裏的農民工在沿路攔車回郊區,他們攔的都是從工地回家的東風大卡車,後面得裝貨區是露天的,可以站不少人。每次攔到車,就能聽到那些農民工很開心的叫著,喊著,吹著口哨,迎著夜裏微微發涼的風,往城外駛去,往家駛去,合肥那個時候還沒有現在那麽熱鬧的夜市,步行街啊,或者是出租車,那個時候的年輕人,也似乎呆在家裏比泡在外邊多的多,所以,這些農民工的喝叫,歡呼,也許便是夜裏最熱鬧的聲音了。等到他們飛馳而過,駛離市區,街上又只剩下一群群騎著自行車的下班族,等再晚一些,連零星的炸肉串攤位都回家時,街上只能聽到零星的自行車車鈴聲了,一切恢復到黑暗的寂靜。

如今,自行車越來越少了,農民工也不需要當街攔車了,過去的開懷大笑與清脆悅耳的鈴聲都在漸漸消失,一起隨著消失的,還有那些個體經營的小攤販們:捏泥人的藝人找不到了;修鑰匙與鞋底的工匠也沒有了,連賣羊肉串的新疆人也不多了,更別說冰糖葫蘆。取而代之的,是沃爾瑪特,麥當勞與必勝客。小學的時候同學聚餐,常常就是在小吃攤上弄上不少串羊肉串,安徽人好鹹,喜歡多放醬汁與辣椒粉,我也不例外,常常一吃十幾串,辣的不亦樂乎,後來到了初中,高中,為了把妹的需要,就會去肯德基與麥當勞了,後來更去了性價比極其差的必勝客(必勝客在美國都沒什麽人搭理,居然這次回去看到家鄉還是有很多人排著長隊去吃,真是無語了,不過,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到了今天,回到家鄉後,只吃土菜館,而且是那種街邊的小店。臺灣的朋友也許會覺得小店不衛生什麽的,其實經過三鹿奶粉和塑化劑事件後,兩岸的朋友都應該有個共識:以利益最大化為目的的食品工業的食品安全實在不見得比路邊老百姓開的家庭式土菜館幹凈多少,找一家看得過去的去吃,不會有太大問題,反正我吃了不少次,沒有什麽事情,呵呵。另外,吃土菜,一定要去小店去,大店就沒有正宗的味道了。這裏給大家推薦幾道比較有名的合肥土菜,一是三河小炒,二是汪丫魚燒豆腐,三是醬汁白幹,還有最有名的鹹鴨子燒黃豆。肥西(合肥周邊的一個縣)老母雞也是蠻有名的,只是我不愛吃,不過現在合肥在做以此為主題的快餐連鎖店,還是蠻好玩的,希望民族的快餐食品可以擊敗肯德基們。說實在的,合肥在吃上面,相比起長沙,西安這樣的城市,實在是很一般。盡管徽菜是中國八大菜系之一,但似乎不是很流行。 不過,合肥夜市裏的小龍蝦是很有名的,前幾年還辦過什麽合肥龍蝦節,不知道還存在否。小龍蝦肉嫩,再配上熬好的湯汁,非常的好吃,作為夜宵或聚會時的零嘴,非常耐吃,唯一的問題是,還是蠻辣的。如果這些都不符合您的口味,您也可以去合肥周邊的三河古鎮。臺灣的電視節目美食大三通有一期好像介紹了這個地方,說那地方的當地菜肴非常可口,風景也不錯。我沒有去過那個地方,但總記得鄧石如的字帖上是這樣寫的:

“敖陶孫評魏武帝如幽燕老將氣韻,沈雄曹子建如三河少年 ~~~”

我不知道是否這裏是指的安徽的三河,總之,應該是個值得去的地方吧。

說到玩,安徽有黃山,九華山,以及宏村徽派古民居都是不錯的選擇,除此之外,蕪湖也是山清水秀的城市,值得一去。至於合肥本地,到步行街上看李鴻章故居,去蕪湖路看包公祠,也就這些了,實在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旅遊景點。如果問我在合肥最喜歡去哪裏,那肯定就是中國科技大學了。原因很簡單:我在那裏長大的。

中科大,如今算是個沒落的傳奇了吧。第一任校長郭沫若,數學系有華羅庚,物理系有錢三強,還有之後的嚴濟慈,錢臨照,作為中國科學院的直屬單位,中科大的理科基礎相對渾厚,只是由於文革,下放到合肥,才變得名氣不是很大,這一點有些像號稱“北方劍橋”的約克大學。中科大更有名的地方,是辦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少年班”,專門錄取全國各地的神童們。家母就曾經用自行車馱過一個五年級的9歲兒童去少年班報道。其實,真的沒有什麽神童,大學的指導員夜裏去查房的時候,常能發現那幫小孩,在被窩裏,在廁所間裏,打著手電筒看書呢(我又無語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少年班裏,母親比較熟悉的一個天才是後來有名的來自江西的寧鉑,我見過他一兩面,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就是聽家母說後來他和他愛人離婚,然後出了家,也聽說他休息時,喜歡和愛人玩石頭剪刀布,不知道真實與否。無論如何,科技大後來發現神童們學問很好,但性格往往出了問題,才意識到童年和同齡人交流和交往的生活方式不該被截斷,他們的人生不該缺少情感教育,於是把少年班內部改成了零零班,意思是先錄取為科大學生,但還是從小學或者高中開始培養,保證孩子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對人格的塑造和社會的認知。我一直覺得這事做得很靠譜。

除去科大的傳奇色彩不說,校園內部的環境也是很漂亮的,主校區東區雖然陳舊,但綠化帶,公園,池塘這些很自然的東西都被很好的保留了下來,沒有被鋼筋水泥搶去風頭,另外,在校園裏,也能看到很多著名科學家的塑像,算是一個景觀吧;而在作為新區的西區,更是額外的漂亮,大片的草坪和池塘,上面鋪著石橋,豎著亭子,裏面行車似乎也有限制,所以空氣也覺得好些。西區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圖書館,不過聽說學生自殺喜歡從這個圖書館往下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無論如何,回到科大的感覺就像回到家一樣,即使現在的科大已經遠遠不如以前。這還是要拜現在很紅的那個朱清時所賜,此人上任之後,為了獲取經濟資助,將合肥一個有錢的本科學校並入科大,並讓其學校的學生享受和辛苦考進科大的學生一樣的文憑,此舉一出,全校嘩然,學生們紛紛上行政樓外遊行抗議。後來母親和其他老師最終還是將學生勸退,但事情的影響還是蠻深重的,自那以後,似乎科大一直在走下坡路。所以現在朱某人在南方搞什麽新型大學,其實只怕也就是為了圈錢用,一個科學家,非要玩弄權術,執掌行政,實在是讓我懷疑他這個中國科學院院士到底有幾分斤兩。另外一方面,母親常說現在生源已大不如以前,過去的60級,70級,80級的學生創造力很強,對所學之物有興趣,有熱情,有獨立思考;如今送來的都是在高中被榨幹潛力的高中生,家裏養尊處優,自理能力極差,(我幫母親做過三天招生工作,來報道的學生常是被一家人簇擁而來的,啥事不會幹,啥話不會說),而在校學習,很多也只是為學而學,失去了求知的欲望,大部分時間花在了背英語單詞準備出國上;農村的孩子也有了很大的變化,過去有農村的學生可以幾天就吃一個饅頭,最後餓昏在教室裏才肯被老師和同學救助,足見為人樸實憨厚堅強;如今,不少農村孩子千辛萬苦考進科大,拿著國家的補助,要麽沈溺於都市的繁華,要麽成才之後一去不復返,很少有將國家的貸款還清的人,如此種種,總讓母親感嘆世界變化之快。當然,科大永遠是科大,窮清華,富北大,不要命的上科大,科大人的拼命精神是不會變的,我不是科大的學生,我也不喜歡拼命,但那裏依然是我的家,我的根基所在,我19年青春的積累所在,今天,雖遠在他鄉,雖人事已非,我還是很懷念那個地方,懷念那些被我鄙視的書呆子們。

走出科大的校區,又是合肥,又是一個世俗的,繁華的,飛快的都市生活,我對家鄉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不知道是我的,還是合肥的,也許她在飛快的發展,我卻在另一個時空停滯了。

不過,總有一天,我應該會回到起點,回到合肥,回到科大,回到故鄉。那裏的土地有我的氣息,我應該能沿路返回吧。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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