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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31 21:59:05瀏覽2984|回應25|推薦261 | |
阿貴的異想世界 話說阿貴超越時空在紹興遊了魯迅故園後,盤纏已罄,只得在紹興繼續打打零工。後來隨著農民工潮流浪到上海,窩居閔行區畹町路春城一陋室,還好在一家叫樂華保潔的環保公司覓得一份清潔工工作,雖收入不多,省吃儉用還過得去。阿貴平時穿著鐵灰色工作服,休閒時也懂得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的道理,常喜歡穿深藍色牛仔褲、鐵灰上衣、紅色外套,足著深色運動鞋,頭戴黑色帽子,附加一付深褐墨鏡,他那二手包包裡也備了一具廉價手機和照相機,看來人模人樣。 他的主子魯迅給他下的標籤太不堪,常讓他耿耿於懷。「說我阿貴妄自尊大、欺善怕惡、趨炎附勢、善於投機、幸災樂禍,卻忌東諱西又具奴隸性,以精神勝利法自我安慰自我麻醉。」這些標籤阿貴既不否認也不承認,他回敬主子說您也高明不到那裡。阿貴回憶當年在趙大爺家做短工,被苛待又被瞧不起,不自我麻醉如何過日子?他痛恨主子自己有妻室還和女學生同居生子,卻對他和俏女尼說幾句悄悄話說三道四,直指主子既虛偽又假道學。 那天黃昏下工後,他沒換穿休閒服就直接到社區的芥子書店對面長椅獨坐沉思,幻想夢中佳人在對面賞花。矇矓中見一女子身著暗紅長裙、黑色絲襪、黑色皮鞋,上身著鐵灰休閒服,一條花紋披肩,眼著墨鏡,肩帶時髦小皮包,手持一杯熱咖啡,狀甚悠閒的輕移蓮步,阿貴被她的身影吸引,心想要是能娶她為妻,那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孤家寡人年紀不小的阿貴想娶老婆想瘋了,這時華燈初上,他早已饑腸轆轆,才如夢初醒,直說女人又不能當飯吃,還是吃飯要緊。 阿貴奉行主子的精神勝利法無往而不利。社區的房屋貴得嚇人,大樓裡的一幢公寓動不動就四、五百萬元人頭幣,以阿貴的收入,窮畢生之力都無法摸上一角。阿貴以月租數百元人頭幣窩居陋巷陋室,望著週邊的高樓大廈也是一臉的不屑,那天來個地震火災,他絕不會被壓死燒死。阿貴三餐簡單,有時一個包子或一個饅頭就打發一頓,他嘲諷有錢人吃得腦滿腸肥會不得好死。 對於當官的人,他把對主子魯迅的不滿,遷怒到他們身上。我阿貴就是出身寒微,沒受過教育,才在魯迅筆下派到大戶人家當短工,受盡欺凌。經過百年時空修煉,我阿貴已非吳下阿蒙,白話文言簡体繁體難不倒我,而且見多識廣。我就是看不慣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仗勢欺人耀武揚威,連區區一個城管都能吃香喝辣。那天,他目睹一個城管追趕著擺攤的農婦,那農婦忍氣吞聲的包起蔬果快步走開以免受罰。他常光顧的那家原本賣書報的報攤也不敢賣報了,因為城管不許賣。報攤夫婦一臉無奈,嘆口氣說,城管那管人民死活。雖然另一家報攤女人說他們違法擺攤才遭取締,阿貴看在眼裡,仍覺城管取締過嚴,斷了百姓生計很不近情理。他怒髮衝冠,想踢出他的花拳秀腿,卻使不了力,還是拿出精神勝利法這絕招,大罵不肖城管三字經。 看著私家車、計程車滿街跑,看著大爺們坐高鐵動車、乘飛機,阿貴只能望洋興嘆,坐不起也。但他也有如意算盤,坐公交車、地鐵是不二選擇。像前幾天他就在畹町起站乘七五九號公交車一路坐到底,抵達松江區九亭鎮,在九亭鎮蹓躂一陣子,再坐原車返回畹町路,一趟車程近五十分鐘才花兩元人頭幣,來回四塊錢。食髓知味後,他又從九亭鎮坐九十二號公交車到七寶站下車,暢遊七寶歷史老街。這條古老狹窄的街道,人潮一波波,阿貴被前推後擁,自覺好笑。兩旁商店林立,美食當前,引人垂涎。累積太多的味蕾,讓阿貴破費吃了一碗二十五元人頭幣的紅燒羊肉麵。 穿起工作服,阿貴看來憨厚素樸,那天他在假日風景社區後花園輪班,看到某些大爺亂丟煙蒂果皮、吐痰、縱容小孩隨地大小便、養寵物大便還亂丟,他把要飄出的髒話往肚裡吞,這些有錢大爺太不像話。他常望著對面那棟別墅發呆,他太喜歡那位在別墅當家政婦的標緻女人了,發誓發了財必下重金娶她為妻。可惜沒多久那標緻女人就和別墅男主人手牽著手親蜜的從他身邊走過,讓他妒火中燒,差點一拳打死他們。 工作勤奮的阿貴,膺選公司最佳員工,由老板招待到蘇州兩日遊。第一天到蘇州誠品書店,看到那麼多書讓他眼花瞭亂,他也買了一本廉價書,他聽到遊客說,到這裡的人不是來看書的,是來看人潮看熱鬧的,可明明他看到一位妙齡女郎買了兩大包書,這女郎又觸動他的凡心,如果她是我太太多好。阿貴不自覺的尾隨她,看著她停在一角落往上凝望,原來是在欣賞看板的一首詩,是台灣詩人周夢蝶寫的「剎那」: 當我一閃地震慄於 我是在愛著什麼時, 我覺得我的心 如垂天的鵬翼 在向外猛力地擴張又擴張 永恆-- 剎那間凝駐於"現在"的一點; 地球小如鴿卵, 我輕輕地將它拾起 納入胸懷 阿貴再三讀著這詩,幾乎掉淚,發願有朝一日要去遊台灣。 隔天去遊蘇州金雞湖,阿貴遇到一環保團體數十人手拿標語並呼口號:"不建變電站,保護紅樹林"他嚇呆了,造反是要殺頭的,當年他被誣陷造反抓去殺頭,主子魯迅從沒在筆下替他申冤平反,一直讓阿貴憤恨不平,他超越時空重返人間更覺生命可貴,主子說他具奴隸性他完全同意,他認為誰當權誰當官都是一丘之貉,當權者就是要百姓「順我則生逆我則死」,庶民只能「日頭赤焰焰,隨人顧性命」他為這些人捏把冷汗,環顧四週未見公安,原來只是快閃族在狗吠火車。 當年阿貴在紹興趙大爺家當短工時,常偷聽大爺說蘇州出美女,大爺到蘇州做生意,被蘇州唱評彈的女郎迷惑,耗盡盤纏人財兩失。這次阿貴因緣際會到了蘇州那條很有歷史的「平江路步行街」三五步就有一家標榜"正宗評彈"的老店,他左探右看就是看不到一個美人胚子,好不失望。倒是這條平江路人潮一波又一波,商店一家又一家,各類命名怪異的在地小吃直讓阿貴猛流口水,摸摸口袋阮囊羞澀,只能望梅止渴。直到午後一點多鐘,肚子實在餓荒了,好在老板在巷子裡找到一家「英姐吃貨店」請他吃英姐獨家拿手菜,讓他直呼過隱。飯後他隨著人潮走著走著,路邊就是一條小河,他自以為是的認定小河就叫平江,小橋流水,坐小舟的遊客,唱著山歌的船夫,頗有江南水鄉味道。 後來老板要請阿貴遊拙政園,他發現入園費須九十元人頭幣,堅持不讓老板破費。阿貴大罵當權者剝奪人民的基本權益,這世界文化遺產不是人民共有的嗎?當權者有想到像阿貴那樣的貧窮百姓嗎?為何看自家的東西還要錢,還那麼貴,天理何在?阿貴只好無奈的說不看也不會死。還好鄰近的蘇州博物館可以免費參觀,他們趕上下午四點前的入館時刻,可那安檢讓他厭煩,連身上幾個銅板都不放過。 這蘇州博物館憑著建築大師貝聿銘的名氣,自二零零六年新館完成後遊客大增。阿貴不懂建築,只隨著人潮看熱鬧。那些館藏文物聽說有四萬多件,設有吳地遺珍、吳塔國寶、吳中風雅、吳門書畫四個系列基本陳列,現代藝術展廳正展出"寒玉入懷-台北歷史博物館藏溥心畬藝術展"奇怪,溥心畬這名字阿貴有些耳熟,原來是清末的王孫貴胄。 回到上海,阿貴繼續做清潔工,自認平安就是福。有天晚上走到蓮花南路大潤發廣場,一群熟男熟女正成雙成對大跳探戈,舞步輕盈,如醉如夢。另一角落,由幾位殘疾人組成的簡易樂團,不多的觀眾圍觀,前面置放一個愛心箱,坐輪椅、持拐杖、眼盲的男女,時而獨唱時而合唱著流行歌曲。很多人慷慨解囊,父母拿銅板或紙鈔給小朋友投進愛心箱裡,同是天涯淪落人,阿貴也把身上一張二十元人頭幣投進去。當最後一曲「好人永遠健康幸福」響起前,主持人說:身體殘疾並不可怕,心靈殘缺不健全才可怕。我們心理健康,自力更生,唱歌自娛娛人,謝謝給我們捧場的觀眾朋友。阿貴看著這幾位殘疾人在散場後通力合作,收拾現場的道具、電器、麥克風、擴音器、垃圾,一部小貨車要載他們到松江租屋處。那位腿疾的主持人說在城市邊緣討生活不容易,雖然有愛心的人不少,但也有把他們的歌聲當噪音報警取締的人,對面那些沉醉於舞姿的,對他們也不屑一顧。 同是苦命人,阿貴感同身受,他在永和大王喝杯豆漿後,返回租屋處。隔鄰那對以踩三輪小貨車做資源回收討生活的夫婦,又讓阿貴自怨自艾起來,我阿貴何時才有個伴呀? 阿貴自認有很正確高尚的愛情觀,有詩為證:「手裡握著寶貝,從不知是寶貝;唯有失落不可尋,才知曾擁有奇珍異寶。」他從沒擁有過,對女人一定愛之惜之疼之,他熱愛女人,甘為女人作牛作馬,女人不知愛他是暴殄天物。那天他聽到一則報導,說台灣民選的新領導人是位年屆六旬的單身女性,讓他興奮不已,原來單身也可當領導人。那晚他睡得好甜,除了夢見蘇州唱評彈的標緻女人,讓他如痴如醉,他還搖身一變,變成一個高富帥的翩翩男子,手捧一大束鮮花,向台灣那位女單身領導人求婚呢。(2016.05.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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