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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14 21:37:59瀏覽5402|回應25|推薦350 | |
散文的天空無限寬廣(二) 讀「散文阿盛」札記 廁所千秋 阿盛這篇「側所的故事」發表於 「開始唸小學那一年,我第一次看見衛生紙,至於正式使用,是在二年級的時候,在這之前,解手後都是用竹片子或黃麻稈一揩了事。大人們的廁所在房間內,用花布簾圍住壁角,裏邊放著馬桶;小孩子們沒有限制,水溝、牆角、甘蔗田以及任何可以蹲下來的地方,統統是廁所。」 「去年暑假,我回家鄉,找六叔聊天,聊起有關廁所的事。我對六叔的幾個孩子說,你們命好,我們小時候連廁所都沒有呢,他們不太相信。我說不但這樣,解手後都用竹片子揩屁股哪,他們說我欺騙兒童。六叔說,這是真的。八歲的小堂弟說,他要去報告級 文章頭尾之間穿插很多含笑帶淚的生活片斷,例如老師要學生穿鞋子、常洗頭、買衛生紙、家裡應設廁所別隨地大小便,阿爸就說你沒那麼好命。台北來的表弟硬是無法在水溝邊、豬舍旁拉出大便,非得到學校找廁所,廁所裡很多白白小小的蟲更讓表弟吃驚,這樣的城鄉差距大矣。 有錢人來村子蓋廁所原來另有所圖,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廁所的水肥他全包了,轉手賣給魚塭和農家可一本萬利。只是好景不常,政府大量配給農肥後,水肥身價一落千丈。鄉下人進城,在旅館看到抽水馬桶還不會用,坐著拉不出來,只好蹲在馬桶上,弄壞了馬桶護圈,讓老板娘火冒三丈。 我的家鄉下營比新營還落後,早年幾十戶人家共用一個簡陋廁所,小孩子蹲在水溝邊、豬舍旁、田間、路邊方便是家常便飯。大人把曬乾的黃麻稈劈半折短或劈竹片揩屁股,若在野外還可就地取材以石塊瓦片或樹葉菜葉代之。 現在坐在免治馬桶上想起當年歲月,不禁莞爾。 唐山謠與石頭羅漢 「說唐山,講唐山,唐山本來好萬般,祇因天災年年來,為著吃,為著穿,渡海拼命到台灣,到台灣,開田過溪爬大山,喝冷粥,扒冷飯,做牛做馬不怨嘆,勤勤儉儉為誰人?為著子孫好,代代得平安。」「唱起唐山謠,眼淚親像大雨澇;唐山過台灣,血汗粒粒像飯丸」。這童謠我印象已模糊,倒是阿盛提到的通寶毽子、香條柵欄、比風箏、講古等這些童年玩藝兒又鮮明起來。 唐山謠無非要我們不忘本,阿盛家有家譜,我家沒有。但我不會忘記先父傳承下來的祖籍地「福建省漳州府詔安縣三十六都東沈」。二零零九年九月底我有一趟尋根之旅,雖然與東沈村仍緣慳一面,還是寫了一篇「閩南尋根不辭遠」的文章。 從唐山福州隻身來台的石頭羅漢是位傳奇人物,發生在清同治光緒年間。福州人有三把刀,他一把也沒有。後來他憑一把「青龍偃月刀」獨霸武林。他先在淡水重建街設立「羅漢武館」他到處拜碼頭卻到處碰壁,於是改變方式邀人比劃武藝,從淡水打到艋舺無敵手。於是他大收門徒,來踢館的仇家越來越多。「武館大火拚」戰況慘烈,結果一死四傷,他溜到東台灣去了。他在那邊十年,也是打遍東台無對手,後來大發奇想,想當皇帝,穿起戲服,當了八天皇上,直到官兵捉拿,又黯然溜回西台灣,他神出鬼沒,行蹤消失了五年。 日本人據台後,他又出現了,他先後參與多起抗日之役,曾被日軍捉住又脫逃。脫逃之後,他找上 阿盛寫「唱起唐山謠」和「石頭羅漢傳」每篇各數千字,我把兩文濃縮成數百字當然無法一窺全貌,我佩服他的考證工夫和窮追不捨的精神,創作手法則在其次。 急水溪風雲 年少輕狂時曾於薄暮時分隻身走過急水溪鐵道橋,見橋下水流滾滾心中生畏,六年通學坐糖廠小火車必經急水溪,對她感情深厚。阿盛寫「急水溪事件」一文,告訴我好多我不知道的事。 一九五九年八月的一場大水,急水溪拖走了五百頭豬、 一九八一年九月一場全天候的大雨讓小城走了樣,一片白茫茫,木材原木、爛菜垃圾、雞貓屍體到處漂流,「屋子裡的入水與溪水共一色,落雨與向屋子外揮動的面盆齊飛」這慘痛教訓終於讓小城南郊的修堤工程動了工。溪畔佛堂執事卻聲言堤防不該高過佛堂山門,只好讓堤防缺了一角。好巧不巧,另一場大雨讓溪水不偏不移從缺口灌入,淹沒了佛堂的菜圃、山門、圍牆、堂門、靈骨塔,雖然佛堂中人故作鎮定若無其事,但第四次痛下決心完成急水溪堤防的正是佛堂的執事們。 上帝爺公佛祖嬤來保庇 小朋友脫光衣服洗澡時,我總會以台語唸唸有詞:一二三四,嬰仔郎脫體沒代誌,上帝爺公佛祖嬤來保庇。這裡的上帝爺公是家鄉下營上帝廟奉祀的神明,這句家鄉諺語相信流傳百年以上了。 讀到阿盛寫的「契父上帝爺」一文,我滿心歡喜。新營有真武殿,也奉祀上帝爺,阿盛的祖父在他六歲那年帶他到真武殿寄名歸屬為上帝爺的契子,因他體弱多病,認上帝爺為契父,就會得到庇祐。祖父還乞得香灰和香火袋,生病了,讀初中的大哥堅持他吃藥,祖父堅持他要喝香灰水,他都照辦了。祖父強調自己七歲那年出痲疹時沒拜上帝爺做契父和沒吃下香灰水說不定已入土幾十年了,他要家人敬天信神。 香火袋一直保存口袋中,十七歲那年,信基督教的大哥勸誡他,聲言上帝只有一個,真武殿那一個是迷信的產物,他拒絕聽信大哥的說法。大哥結婚,他陪著走進基督教堂,大哥卻為了他頸上的香火袋跟他翻臉,情非得已他容忍了大哥,卻為都市人潮笑他的香火袋而動怒。資訊科技時代,他仍無法同意端坐在家鄉的上帝爺代表迷信。阿盛的文章寫著:「祖父沒有留給我什麼信仰理論,村人有的信基督,他們上教堂,我問祖父,是不是西洋人也有個上帝?祖父笑了,一貫他是那麼寬心的笑,祖父說,憨孫,對呀,西洋人也有個上帝,那語氣好似說,隔壁人家也養豬和雞。」 有段往事我想一吐為快,我車上也掛有香火袋,一位喝洋墨水高學歷的親友借用我的車,他主動把香火袋拿下來,無視於我的存在,但我仍若無其事。我的信仰哲學是,沒有那一種宗教高人一等。 雲端作家 阿盛認為,「文學創作的題材無限,形式不限,無非是有所感,發抒而成文,舊時的主旁之分,如今已不適用,文學的天地應是天大地大的花園。」寫作者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拿出作品,作品是唯一真實的東西。他執意站在堅實的土地上熱心的平視人性。「寫作者不是超人,沒有理由坐在山頂雲端俯視生而平等的眾人,至於那班立於虛矯疊成的高椅上,且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寫作者,與雲端作家同樣不足論矣。」 這是阿盛在「土地沒有規矩」一文裡的文字,這裡的所謂雲端作家乃指不食人間煙火自視高人一等的寫作者。現今之雲端作家依個人之見,乃指在網路、部落格、臉書舖文者,這樣的作家太好當了,幾乎人人都可成為作家,卻因而賤踏了作家一辭。 還好,寫文者和賞文者自有一套審文標準,自己多少斤兩,並非自己說了算。 (2015.09.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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