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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2/14 16:52:52瀏覽3345|回應20|推薦310 | |
天南地北話說遊記(二) 明湖居聽書驚為天籟 老殘坐的小船被打沉,生命難保,他一死這遊記還有戲唱嗎?讀者莫不急著往下一探究竟,「原來是做了一場夢」 我讀到這裡有些上當的感覺,再翻閱前文,作者明明寫上「纔閉了眼睛,看見外邊走進兩個人來----」是自己不察,不覺啞然失笑。 作者劉鶚(1857-1909)江蘇丹徒人,字鐵雲署名洪都百練生,做官從冪賓到知府,八國聯軍入京時,他從俄軍處賤購太倉糧轉售居民,被控私售倉粟謫貶新疆抑鬱而終,然一本「老殘遊記」卻讓他揚名立萬。他這遊記一九零三年發表於「繡像小說」一舉成名,百年來印行的中文版本近兩百種。夏志清認為這是作者不經意的作品,布局多少漫不經心,文如其題,是主人翁所視、所思、所言、所行的第三人稱的遊記,類似於現代的抒情小說。 僅管黃瑞和再三留客,老殘執意要到濟南府大明湖一遊。黃大戶就包了 老殘來到濟南府覓了一家客棧住下,次晨便「搖著串鈴滿街踅了一趟,虛應一應故事。」午後就雇了小船遊大明湖,這湖可用兩副對聯來形容:「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一盞寒泉薦秋菊,三更畫船穿藕花」小船在初枯的荷葉荷花叢中穿梭,擦的船嗤嗤價響,水鳥被槳驚起格格高飛。「老殘隨手摘了幾個蓮蓬,一面喫著,一面船已到鵲華橋畔。」像老殘這樣隨興的遊湖,令人好生羨慕。 明湖居是個大戲園子,衝著白妞王大玉的名氣,雖午後一時開唱說書,上午十時台前百餘張桌子已坐滿人,老殘花兩百錢小費才在人縫裡坐下。十二點半先由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登場,用三絃子彈了一二曲小調,再彈了一枝大調,後來全用輪指,「那抑揚頓挫入耳動心,恍若有幾十根絃幾百個指頭,在那裡彈似的」台下叫好聲不絕於耳。數分鐘後走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左手取了黎花簡,右手持了鼓槌子,凝神聽那絃子節奏,忽羯鼓一聲歌喉遽發。老殘聽得如醉如癡,其聲清脆宛轉,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其緩急高低轉腔換調均讓老殘嘆為觀止。 老殘聽旁人說這姑娘叫黑妞,是白妞的妹妹,她的功力僅及白妞的十分之一。 女主角終於登場了,十八九歲僅中上姿色,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她低著頭把黎花簡丁當了幾聲又將鼓槌子輕輕點了兩下,方抬起頭來向台下一盼。這一盼非同小可,「那雙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裡頭養著兩丸黑晶球,左右一顧盼,連那坐在遠遠牆角子的人,都覺得王小玉看見他的,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說。」全場靜悄悄,連一根針掉在地下都聽得出聲音來。 白妞說書之所以轟動,在於她的女高音無人能比。她唱了十幾句後越唱越高,「忽然抜了一個尖兒,像一線綱絲拋入天際」而且還能迴環轉折接連三四疊,節節高起。作者用從傲來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來形容白妞的歌聲,「初看傲來峰削壁千仞,以為上與天齊;及至翻到傲來峰頂,纔見扇子崖更在傲來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見南天門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險,愈險愈奇。」 白妞唱到極高的三四疊後,陡然一落,又極力騁其千迥百折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中腰裡,盤旋穿挿;傾刻之間,周匝數遍。從此以後,愈唱愈低,愈低愈細,那聲音漸漸的聽不見了。」現場觀眾聽到這裡一定以為已經唱完了,那知兩三分鍾後,「彷彿有一點聲音,從地底下發出。這一出之後,忽又揚起,像放那東洋煙火,一個彈子上天,隨化千百道五色火光,縱橫散亂。」最後是「正在撩亂之際,忽聽霍然一聲,人絃俱寂。」台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 現場有位夢湘先生大發高論,認為「餘音繞樑三日不絕」三日應改為三月才形容得透澈些。白居易寫「琵琶行」內有「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之句,我這本老殘遊記卻看到白香山云「大小玉珠落珠盤」頗覺困惑,經查谷歌,大多呈現前者,或許這版本有異。胡適以為音樂只能聽,不易用文字寫出,作者用很多具體的事物來作譬喻,而且無論寫人寫景,作者都不肯用套語爛調,總想鎔鑄新詞,作實地的描畫,在這一點上,這部書可算是前無古人了。 清官貪官另類詮釋 作者當過官自然知曉官場文化,他藉由老殘遊走江湖明察暗訪,揭發清官「路不拾遺」的政績是騙人的,真相是「苛政猛於虎」像玉佐臣辦強盜案不到一年,衙門前的站籠就站死兩千多人,而且大多無辜。于家屯財主于朝棟因和強盜結了冤仇被栽贓,玉賢大人也憑自由心證辨案,硬說人贓俱獲入罪,于家一家四條人命含冤而死,而且百姓禁若寒蟬,深怕多嘴惹禍。而錯誤的政策更可怕,當年黃河氾濫,因治水不當導致數十萬人淹死真是慘絕人寰。作者以「天下大事壞於奸臣者十之三四,壞於不通世故之君子者倒有十之六七」認為死讀書不知務實的君子為害遠大於能幹之奸臣,而且官愈大害愈甚。 酷吏玉賢屬下申東造向老殘請教為民除害化盜為民之道,深諳江湖規矩的老殘推薦武林高手劉仁甫駐縣待以上賓之禮,必能以最少代價獲最大效益。東造委請族弟子平往桃花山訪劉仁甫,連同車夫驢子在荒僻山徑又遇冰雪又遇老虎,嚇得魂飛魄散。申子平在桃花山夜遇猛虎的緊張和脫險後在山中望月,前刻陰森悽慘,此時山月依舊卻心曠神怡,所謂「境由心生」一語道破。 清末正是國家多事之秋,作者自己仕途不順,但見王公大臣怕身耽處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得百事俱廢,國事如此,丈夫何以家為?作者不禁悲從中來掉下眼淚,這淚水在嚴冬竟成兩條滴滑的冰,其心境之無奈,不忍讀之。這書之後段以老殘和好友黃人瑞重逢,共用拯救兩位淪落風塵的苦命女,過程曲曲折折。除了提出是婊子無情或恩客無義的新解,也道盡世事無常,萬貫家財不消三天就一窮二白家破人亡,其元凶就是酷吏當道,治水失當,導致生靈塗炭。 梁實秋筆下的西雅圖 梁實秋的「西雅圖雜記」只有九十二頁薄薄的一本。因不久我才去西雅圖,這本雜記自然引起我的好奇。一九七零年代的台灣出國不易,觀光旅行不可行,梁氏夫婦是以「探親」的法定名詞辨了近兩個月的出國手續才成行的。那年代出國探親需過三關:僑委會、警備司令部、外交部,手續之煩瑣讓人望之怯步。 大凡旅遊到尾聲,征塵初卸,都會興起「金窩銀窩,不如家裡的狗窩」之念,英國詩人赫巴特(George Herbert)的兩行詩寫得好: My house,my house,though thou art small, Thou art to me the Escurial. 我的家,我的家,你雖然小, 對我卻和王宮一樣的好。(梁實秋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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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