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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06 17:50:08瀏覽111|回應0|推薦3 | |
小竹睜開眼睛, 看見趙承傑靠在門邊打瞌睡。
這個人粗枝大葉,到哪裏都背着一柄長刀,皮膚粗糙, 開山開路, 仿佛永遠不知道疲倦。 睡着的樣子倒是很安靜, 眉頭微微皺着, 好像有點愁苦的樣子。 空氣裏有一股什麽東西糊掉的氣味, 小竹動了一下,趙承傑就醒了,然後也聞到了糊味,“糟!” 他本來在用瓦罐熬粥, 昨晚上基本沒睡, 一下瞌睡着了, 粥已經糊底。 他連忙把上面還沒糊的部分盛出來,仔細聞聞, 糊味還是有的,但能吃,遂分作兩份,一份放在小竹面前:“醒了就吃點東西。” “你可真不講究。”小竹淡淡道,“那個傅幸臣比你更像個皇子。” 趙承傑一面喝粥, 一面道:“我本來就不像個皇子, 這樣的粥在我小時候已經算不錯的吃食了,我和姐姐兩個人也分不到這樣一碗。” 小竹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麽意思?我都成你的階下囚了,還打什麽苦情牌?” “我的母親是胭落公主。” 小竹眸子閃動一下, 但馬上就按捺住了, 一臉平靜:“哦?” “所以,我算不上什麽皇子, 我就是個雜種,娘死了,爹不疼,能活着就不錯了,不講究。” 趙承傑喝完粥,下巴點點她那碗,“快喝吧,傅大哥要去神殿,你得帶路。” “我要是不帶呢?” “你會帶的。傅大哥總會有辦法,差別只在于你會不會吃苦頭。” 趙承傑的目光很認真,沒有懷疑,沒有輕蔑,沒有戲弄,沒有嘲諷,沒有惡意……所有小竹見慣的東西都沒有,那雙眸子裏坦坦蕩蕩,清澈見底。 斂春從來只以男子身份示人,每一個知道她是女孩的人都會流露出淩辱與惡意的眼神,嘴裏說着“真厲害,一個小姑娘居然爬到現在這個位置”,所以他們都死了。 小竹垂下眼睛,她手腕上的繩子早就被趙承傑解開了,硬碰硬她未必是他的對手,但若論殺人的本領,她至少有五種方法一招取他性命。 她活動了一下手腕:“你不怕我逃嗎?” “你就算逃出去,也不過是帶着手下人送命罷了,你還小,別幹那樣的傻事。 “你才傻。” 這句下意識的回嘴仿佛讓兩人重新回到之前的日子,趙承傑伸手摸了摸小竹的腦袋,終于笑了笑。 他不笑的時候挺有壓迫感,笑起來卻過于燦爛,帶着幾分傻氣。 人在被電擊後2到4個小時就會醒來,小竹的體質優于常人,昨晚趙承傑和顧明宣說話的時候,她已經醒了。 ——她一個小女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變成現在這樣…… 類似的話,她只在大祭司嘴裏聽到過。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樣的話,她的心忽然變得很安靜,鼻子卻變得有點酸。 在顧明宣走後,趙承傑給她解開了繩子。 在他解繩子的時候,小竹下意識地想從哪個角度能将他一擊斃命,但這個想法非常模糊,無法成形,最終她眼睛都沒有睜開,居然在裝睡的情況下真的睡着了。 她很久t很久沒有睡得這麽香甜過,也許是因為知道有人守着她,也許是因為大仇得報,睡眠黑沉沉地托着她,她一個夢也沒有做,一睜開眼睛就到了天亮。 睡飽的感覺真好。 “去把傅幸臣叫來吧。”她道,“還有那個顧明宣。” * 顧明宣和傅幸臣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小竹放下粥碗,将碗放進瓦罐中,倒上水一起浸着,動作熟練自然,這樣的她真像一個尋常少女,在飯後幫家裏收拾碗筷。 “都坐吧。”這一開口,那個家常少女便不見了,清晰的聲音裏隐然生威,她看向顧明宣,“昨晚你暗算我的東西是什麽?” “家傳秘器。”顧明宣道,“你可以稱它為‘神棍’。” “難怪傅幸臣這麽待你,原來你也有點本事。”小竹道,“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沒有,”顧明宣老實道,“幸臣只是說你有點問題,但并不知道你就是斂春。” 小竹望向傅幸臣:“我有什麽問題?” 傅幸臣:“我可以說,但不想浪費口水,有勞姑娘帶我們去神殿,半個時辰後出發,可行?” 小竹眼中露出一絲譏诮:“我不願意,你還能逼我去不成?” “逼你的方法有很多種,比如每天剁你一根手指,比如每天殺一個月夷百姓。”傅幸臣語氣平淡,“當初安軍能做的事,我都可以做。” 趙承傑趕忙道:“傅大哥,你別吓她。” “我沒有吓她。”傅幸臣望着小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眸子沉靜到空洞的程度,“想要重建月夷的人是殿下,不是我。我來月夷只為一件事,就是進入神殿。” 傅幸臣很久沒有露出這副模樣,顧明宣知道昨晚上小竹的舉動惹到他了,她咳了一聲:“小竹,你要不肯帶路,我們也能找到神殿,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小竹的臉色不大好看,但最終沒有再說什麽:“行,我帶路。你可以說了吧。” “你至少跟蹤了我們三天才動手,這樣好的耐性不該是個冒冒失失的性子……” 小竹打斷他:“你怎麽知道我跟蹤了你們三天?” 傅幸臣指了指耳朵:“聽得見。” 小竹:“……” “月夷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糾纏不休,但我們一路走來卻沒有遇見一個暗哨。連你這樣的半大孩子都能摸到我們營地,旁人卻只用一句‘不關心外頭’就打發,自然不合常理。你做到的事情這麽多,本人自然不可能是個問什麽說什麽的傻子,帶我們抄近路到舊王宮,要麽是引君入甕,要麽是借刀殺人。 呂潛自南疆而來,武功平平,卻擅用毒藥暗器,更工心計。就是他游說各方勢力聯合起來抵抗斂春,如果我是斂春,我最想殺的人也是他。他死了,那些人就會重新成為一盤散沙,很容易逐一擊破。” 小竹:“所以你知道呂潛在舊王宮,早就準備好了對付他的辦法?” “我不知道。”傅幸臣道,“不過我既然知道月夷有呂潛這樣一號人物,在衣衫底下穿一副薄甲便也很正常。” 小竹冷笑:“想殺你還真的不大容易。” 傅幸臣:“你确實沒這個本事。” 顧明宣和趙承傑兩人互換了一個視線——這兩人好像要談崩的樣子。 沉默片刻之後,小竹道:“沒錯,我就是斂春,但小竹是我的本名。” 顧明宣悄悄看了一眼趙承傑——最後那句有很大可能是說給趙承傑聽的。果然趙承傑聽後眼睛一亮,臉上的神情明顯是“嗚嗚她沒騙我”。 “斂春是飛雲王子所住宮殿的名字,大祭司把這個名字送給我,希望我能繼承王子的遺志,帶領月夷百姓尋回昔日榮光。” 顧明宣一下子抓住重點:“大祭司?” 月夷神殿的大祭司? “他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大祭司……”小竹的聲音有點低沉,“真正的大祭司已經被北狗殺了,神殿都被毀了,那時他只是個神殿小侍童,命大,被壓在屍體底下,逃出一條命。 神殿沒有了,傳承也斷絕了,他能記得的東西僅有些只鱗片爪,但他救了很多人,他把所有還有氣的人背回神殿,給他們喂水,上山采藥,打獵喂飽他們。他們當中有人活了下來,結成夫妻,繁衍後代,我就是第一個在神殿出生的孩子。” 在那群南疆盜匪來到月夷之前,神殿的生活還算平靜。 因為神殿是月夷人心中的聖地,本地勢力無論有多少争端,很少會波及到神殿。 小竹得以度過了一個相對安寧的童年——如果食不裹腹、三歲就要學會進山覓食、七歲就要張弓射獵也算的話。 但自從呂潛他們來到改變了這一切,他們肆無忌憚,并且懷疑神殿裏藏有財寶,想方設法要攻進神殿。 在大祭司的帶領下,大家憑借着神殿的地理位置,阻擋了那些人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小竹因為出色的頭腦和箭法,成為神殿方面最得力的戰将,并且不限于枯守神殿,她開始走出神殿,聯合其他的月夷勢力。 “小竹”這個名字不适合她扮成男子的身份,很快,月夷人都知道了大祭司送給她的新名字——斂春。 南疆人漸漸處于下風,這個時候,呂潛求和。 大祭司最讨厭的是打仗,最渴望的是和平,滿懷喜悅地接見了呂潛。 “呂潛暗算了大祭司。” “他假意投降,哭得一把算涕一把眼淚,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大祭司去扶他,他用暗算傅幸臣的手法暗算了大祭司。大祭司沒有傅幸臣的命好,沒有避過,中了毒針。” “當時我出門在外,回去的時候,毒素已經走遍大祭司全身,我按照呂潛的要求割讓地盤,送上金銀,他說還要我的一條手臂。” “我喬裝混進舊王宮,想去偷解藥,結果親耳聽到呂潛跟那些人吹噓,他的毒針根本沒有解藥,斂春原來是個傻子,只要再傷幾個人,也許斂春能把自己大卸八塊。” 那時候小竹真想沖過去殺了呂潛,可是不行,她身後還有神殿裏的老弱婦孺,她單槍匹馬無法逃出舊王宮,而失去斂春的神殿很快就會成為南疆人的案頭肉。 就在這個時候,暗哨報告,有大隊人馬自南疆而來,足足有五千人。 她悄悄綴上這支隊伍,無聲無息地跟蹤了三天,發現了那個總愛和兵士們湊在一處幹活的皇子趙承傑,那個實際上主宰着整支部隊的長史傅幸臣,以及那個總是懶洋洋頂着一片葉子坐在樹蔭下看螞蟻搬家的顧明宣。 一個心思深沉的王府長史,帶着他的二愣子王爺和他的缺心眼女眷來月夷,企圖圈地為王。 ——小竹得出這樣的結論。 缺心眼女眷顧明宣有意見:“我怎麽缺心眼了?” 小竹:“傅幸臣經常在背後看着你,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很悲傷,很痛苦,而你完全感覺不到,不是送他一片葉子,就是讓他找人給你抓鳥。” 顧明宣:“……” 我那是活躍氣氛,氣氛,懂嗎? 她怎麽可能感覺不到傅幸臣的眼神?每一次她感覺到他的注目,回望過去,傅幸臣會很快調整出一個笑容,調整得又快又自然,只可惜她的視力也跟着外貌一起重回人生巅峰,一眼就能看見。 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所以才更要假裝沒看見,不然難道兩個人抱頭痛哭? “夠了。”傅幸臣起身,“時間已到,去神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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