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浪潮卻渴望重回土地//在綠樹白花的籬前/曾那樣輕易地揮手道別//而滄桑的二十年後/我們的魂魄卻夜夜歸來/微風拂過時/便化做滿園的郁香」（席慕蓉，七里香）

十月底的臺北已有了些涼意，清晨又飄起了細雨，就是在這古意盎然、细雨霏霏的衖巷之中，我第一次見到了七里香。那是一株長得極為平常的綠色小灌木，只有半個人高，密密的綠葉中開著幾朵帶著水珠的小白花，弟弟告訴我：「這是七里香！」

七里香？我非常的驚訝。我之所以知道七里香，完全是因為席慕蓉的詩，多年來，七里香在我的腦海中已是一朵像霧一樣的夢中之花，當真實與虛幻突然相遇的一刹那…..那種錯愕是可以想像的。顯然有這種感受的人不止我一個，當我弟弟提到七里香的時侯，就有一位路過的陌生女子也忍不住過來觀看。

其實七里香的原產地就是臺灣，人們常用她來作籬笆，我在臺北的街頭就時常見到，只是我不知道她就是七里香。這種在臺灣常見的常綠樹，花小而白，整年有花，但以夏、秋兩季為盛，當一簇簇的白花綻放之時，濃郁的香氣，據說可以遠傳七華里，所以有「七里香」之稱。七里香還有月橘、九里香、十里香、滿山香，四時橘等的別名，都是因為她的香氣或她與橘花的相似而得名。

七里香和橘子花確實非常相似，七里香的英文名字就叫 Orange Jasmine（橘茉莉）。這兩種芸香科的植物不但花葉非常相似（七里香的葉子比較圓），就連濃郁遠傳的香氣，也幾乎一模一樣，兩者最不同的大概只有果實了。七里香的果實是一種小小的橘形漿果，初結果時爲綠色，看起來像迷你小橘，成熟後轉爲紅褐色，可作藥材。

橘花，是另一個可以香聞「七里」的小白花。多年前，我曾在 Hearst Castle 的庭園中有過一個難忘的黃昏。Hearst Castle 位於洛杉磯與舊金山之間的 San Simeon 山上，是美國報業鉅子 William Randolph Hearst 在二十世紀初（1919-1947）為他的情人，電影明星 Marion Davies 所建的一座豪華古堡。

我和老公搭上當天最後的一輛遊覽車上山，參觀古堡完畢時已近黃昏，我們最後落脚在一個滿種橘樹的中庭，晚風吹來，橘花的香氣瀰漫在 San Simeon 的山間，濃濃郁郁，化都化不開…..多少年過去了，我都還記得那滿山的花香……然而就在此時此刻，我卻突然想起，那晚濃得化不開的香氣，會不會是古堡主人的魂魄，在百年之後的夜夜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