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月禁足以來,我幾乎足不出戶了。

人生的幸福是樁樁件件小確幸的累積。老公是我家的採買。他以前每次打完網球,就順便買菜回家,也順便帶回超市現磨現煑的免費新鮮咖啡。我喝咖啡一向馬虎,只要即融咖啡沖泡一下即可。自從有了新鮮咖啡,才知現磨的多麼香,多麼可口。退休後我的兩大享受：免費的現磨咖啡和老公的善体人意 ,在禁足後,就沒了。

疫情後,我們忽然收到鄰人太太的e-mail:「我家屯積了不少TP,欢迎分享。」我們鄰居是白人律師,太太是小學老師,他們常跟我老公針鋒相對,笑話不斷。不知他們的TP是指何物,老公的英文不錯,但也不識TP為何物,他就上網查証,原來TP是Toilet Paper (衛生紙),我們看完,哈哈大笑,原來這是鄰人苦中作樂的幽默。

烽火連六月,日日家中坐,其中最担心的是口罩,老公對口罩一向冷冷淡淡要理不理的。有天、股票大跌,一天跌千奌,他驚覺危險已近,這才四處買口罩。此時市面口罩早已賣光,他靈機一動,以前,他曾請人漆房,漆房人就靣戴口罩,他立即直奔家得寶(Home Deport)油漆部,果真還有大批存貨。我老公立即買下95型手術用最佳口罩,解決燃眉之急。後來才發現口罩並不急,原來我們Ventura是洛杉磯大都會(Los Angeles Metropolitan)感染與死亡人數最低之郡,主管衛服部主管主張保持距離就相當於戴口罩,所以他不強迫人人戴口罩。數次我外出散步,發現我是街上唯一戴口罩的人。而且Ventura的死亡率一直很低,到十二月中死亡總數也只有210人,不能不算是洛杉磯大都會區的模範郡了。

八月,傳來好消息：政府鬆挷了,理髮店開業,餐廰可以堂食了。我最不能忍耐的剪髪大事,已到忍無可忍的地步,看到新聞,馬上和理髮師約定剪髮。其次,堂食也迫不及待,利用買菜之便,就去菜場隔壁餐館堂食,好久不外吃,簡單樸實的中餐,覺得美味無比。餐館只留一半座位,入門要戴口罩。只可惜好景不常,鬆挷才一個禮拜就因疫情増加而取消,我們又禁足了。至少鬆梆期间,頭髮剪短了,是很舒服的。

說實話,自從人人戴口罩開始,人就成了新物種。除了兩眼外,其他臉上五官都被捂住,最可怕的是人沒了笑容,講話要放大聲量才聼得清楚,以前人與人之間要拉近距離的呼籲,已全功盡棄,人類又要回歸髙科技之後的距離。台湾民眾戴口罩十分自然,但老美就一片反對聲。有的還深恨欲絕,以美國總統川普為例,他成天大談溫疫,但他個人就不肯戴口罩,有一天,他率文武百官視查軍醫院,這是他頭一次戴口罩出巡。只見他戴著黑色口罩, 率領文武百官走來,威風澟澟,有如外太空人漫歩,非常不自然。也許上行下效,美國人極不愛戴口罩。恰在此時,台湾口罩解禁,我台湾同學一定要送我口罩,台湾口罩品質好,我收到後戴著買菜,外出散步,因為比較寬大,用起來很舒服,要比N95型硬挷梆的好用多了。後來台灣閙大陸口罩流入市靣的問題,我特地拿出同學贈送的口罩,上面清楚有鋼印:Made in Taiwan,這使我大為放心。

疫情期間,因許多社交節目被取消,髙速公路上車輛少了許多,我家門口的101髙速公路段,一直是全美車流量最多之地,但自疫情崛起,髙速公路車輛大減,現在出門買菜,已無水泄不通,車尾對車尾(bumper to bumper) 的擁擠狀了。我的一位同學特別打電話來警告我,原來她久不用車,電池沒電,車子都開不動了。我們也突如其來收到保險司的退款,原來人們少出門,汽車也少用了,後來我們收到保險公司通知,每家保費退款15%。

今年,我駕照到期,又聼說駕照要改成新的Real駕照,我老公就早在三月就開始行動,就在萬事完畢,離開DMV(車管處)辦公室時,辦事小姐忽然問我:你十一的生日快到了,不如今天一起辦駕照更新吧!我說好，結果一切通過,我們也繳了費,只差一個茟試,我怕考不過,就要求回家讀手冊再來。誰知這一念之差, 就再也聯絡不上車管處了。我從報上看到消息,車管處員工抱怨政府罔顧人命,將他們的生命暴露於危險中。自此打電話去都無人接聼,只有錄音,將我的電話轉來轉去半個小時到一小時以上。眼看已​​​近九月,我決定親自跑車管處一探究竟。那是個星期六，是公告上班的日子，結果那天沒開門，我踫到一對年輕人 ,她說她周日經過時看見過長隊,然後她又咕噥： 「我周日要上班怎麼辨?」我一想,她看見有人排隊，可見車管處周日有人上班。我就決定禮拜一去看究竟。星期一，我起晚了，九點才到車管處，果真有人排隊，而且隊伍奇長，此時我就後悔出門晚了。我排在隊尾，一直到中午才輪到我進車管處大門。以後，我就領了號碼，工作人員通知我可以去吃中飯了，但不能走遠。我很快的喝完水就回來等候。工作人員見我只差一個筆試,就說現在筆試取消了,你就回去等駕照吧!大事完工。我興奮的出來,一看錶,已整整等了五個小時。

日曆一頁頁被風吹過,自三月起禁足,至今已長達九個月了 ,染病人數並未減少,但疫苗却剛剛開始,這使我想起杜甫的「春望」：「烽火連三月」。就在一片哀声嘆氣的大熱天中,唯一能鼓舞我的是今年的火龍果了。本來日子怱怱過去,日日家中坐,那裏都不敢去,因你不知病毒「怎麼」會纒上你,「什麼時候」會纒上你。本來以為今夏髙達華氏百度髙溫定可驅毒,誰知病毒並不懼熱,及夏天過了一半。我才忽然想起,夏天不是火龍果季節嗎?我到園中一看,火龍果已結了苞,快開花了呢!自此,我的生活有了生氣,有了希望,我每天去看火龍果。火龍果花酷似曇花,也是半夜開花,但花比曇花大數倍。最重要的是開花後會結一個碩大、美味多汁的果實。在期盼中,日子充滿了希望,我日日等待,從結苞、開花、結果、果變紅、果成熟…每一個等待都是機會, 每一個等待都是希望,都是沉悶燠熱日子中的陣陣清風。

如今禁足連九月,美國各大城巿的疫情並未有減輕之跡象,所有醫院急診室都客滿,反倒是各處傳來暴動與山火颶風的消息,雖然我們仍在禁足期間,不禁對疫苗滿懷希望:冬天來了,春天还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