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子】 系列武俠之 『花信風』

〔小序〕即日起將陸續推出【金燕子】系列武俠小說的長篇連載，每週一小段，長短不拘，直到一個故事說完，接著便說第二個，一直推下去，這將是我的「練筆之作」，所以稱系列武俠。女主角自然是『金燕子』，她的名字叫雲嫣，當然每集都會有她出場。

我也會嘗試自己試做插圖，只是我的技法仍不太靈光，太以費時，故能將就用的，就只好將就用了。不理想的，慢慢再改嘍。

希望大家會喜歡她。

『花信風』～【金燕子】系列武俠小說    by  淳于芭芥

一    畫鷹山莊

「我叫雲嫣，妳呢？」

「我叫方凝，他是方璇，他是方宇。」方凝分別指著十歲的弟弟和九歲的堂弟說。

十六歲的方凝，溫婉恬靜，而只比她大兩歲的雲嫣，則顯得成熟而又落落大方得多。

兩個男孩子，那方璇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可是方宇，卻兩眼撐得大大的盯住雲嫣瞧，他的下巴也不自覺的沒能合上，顯然，雲嫣是他所見過的最美的姑娘了。

雲嫣是昨天傍晚時分抵達這『畫鷹山莊』的，甫下轎，抬頭便見到正樓神風堂門楹兩側的對聯﹕

『蠶食鯨吞，舉目不勝今昔感，

  鷹臨虎視，驚心莫作畫圖看。』*1

畫鷹山莊座落於北京城西，潭柘寺南五里處，民間有句話說﹕「先有潭柘寺，後有幽州城。」幽州城乃北京最早的古稱，可見潭柘寺有多麼古老。然而，『潭柘』還只是民間的稱呼，因寺後有個龍潭，山上又多柘樹。但在僧錄司，所列的正名，則是『嘉福寺』。

山莊雖與寺近鄰，卻不可能與古剎來比一比哪一個更久遠些，不過山莊的存在，至今可也有了三十多年的歷史。

畫鷹山莊是由北方大俠『神拳鐵掌』方振凌在聲譽至隆之時，為愛妻『放鷹女俠』畢玉春而建的。

神拳鐵掌方振凌，放鷹女俠畢玉春，這兩人的來頭可都真是大。方振凌的父親方九公乃不出世的奇人，憑一己的聰明才智，吸取了北方各派武術的菁華，自創了一套『飛鷹掌法』和『摩雲拳法』，一掌一拳分開施展時，已經恐怕無人能擋，若拳掌合擊，那威力更是驟增百倍。方振凌便是靠了父親親自傳授的這套拳掌合擊的武功——飛鷹掌快、準、狠，摩雲拳則又如雲如霧之變幻莫測，全無跡象可循——因而在北方武林掙下了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神拳鐵掌』名號。

而英氣逼人的放鷹女俠，擅使一條長鞭，她的來頭、名氣就更大了。畢玉春的父親，人稱『大漠蒼鷹』的畢哥兀哈，是內附的蒙古貴族。一位縱馬莽原的大漠英豪，卻偏偏愛上了嬌媚又慧黠的江南美女『浣劍女俠』梅珍珍。生下了獨女畢玉春，不但遺傳了母親的美艷，更具備了不讓鬚眉的英雌本色，自幼便帶著一頭獵鷹，專愛騎馬奔馳，至於女紅那自然就一竅不通了。

北方大俠方振凌本人允文允武，不但拳掌雙絕，更能畫一手好丹青。他曾拜宮廷畫家，任職錦衣衛指揮使的呂紀為師，專攻鳥獸。因此，在為愛妻建這畫鷹山莊的同時，特意精心繪出一幅巨製——『雄姿英發』，畫中描摹了近百頭蒼鷹，寫出了鷹飛、鷹撲、鷹擊、鷹攫的各種雄姿，做為鎮莊之寶，這也正是山莊之所以取『畫鷹』為命名之故。

建莊二十年後，方振凌謝世，扔下諾大一間莊園和一片事業，讓畢玉春一人經營打理。匆匆又是十多年，畢玉春亦早已由放鷹少女，放鷹女俠，變成了今日畫鷹山莊的太上莊主畢太君，而再過十日，就是畢太君的七十大壽。

三十多年來，畫鷹山莊憑著莊主夫婦倆人的武功、智慧、與家世，儼然已成為北方武林的盟主，因此畢太君的七十大壽，不啻是北方武林的一件盛事。半個月前已有專程前來慶壽的各路親朋好友，陸續的抵達山莊，受到莊內執事人員的款待。

山莊占地約兩頃，多數是稻田和果園，但整個住人的莊子，仍大得驚人，要招待親朋好友，像雲嫣這樣，得住上十天半個月的，根本毫無問題。

此刻，一大早，雲嫣等四個，穿戴整齊，站在這辦事的偏廳外，一邊四周瞧著紛然熙攘走動的人們，一邊等著去見正在偏廳內處理著大小事情的畢太君。

雲嫣暫不去管方宇的憨態，卻含笑向方凝問道﹕「凝妹，那百鷹圖是否真如傳說的那樣，暗藏著一套武功呢？」

『雄姿英發百鷹圖』最早是掛在山莊正樓神風堂的敞廳裡任人參觀。神風堂格外寬敞，是山莊接待天下武林群英的地方。瞻仰過這幅巨圖的人多了，漸漸，不知是誰先開的頭，竟傳出了圖裡的百鷹，其實暗含了一套高深莫測的武功！後來竟有宵小夤夜闖進莊來，企圖盜取，而且一月之中，更連連發生七八起或更多這樣的事件，方振凌因此遂將百鷹圖藏了起來密不示人。不過這樣一來，反而更增加了他人的好奇。

方凝微微抬眼看了看雲嫣說﹕「奶奶都沒要爹和二叔，也沒要咱們幾個，對圖參禪來學武功呢。」

畢太君的兩個兒子，方仕隆和方仕達，都不是學武的料子，體力與魄力偏於孱弱，氣質又太過溫文，因而無法練母親獨具威勢的長鞭，也不適合練父親的神拳鐵掌。

兩子中之大兒子卻是做官的料子，中了弘治乙丑科的進士，庶吉士坐滿三年，派去了杭州府的臨安縣做了知縣，此時正帶著二姨太在任上。而大夫人也就是方凝、方璇的母親——雲茹虹——正是雲嫣的親姑媽。雲嫣這次到畫鷹山莊，就是為了要向外姑祖母畢太君拜壽來的。

她倆才交談得幾句，只聽得偏廳內傳出些聲音，有清越的一個嗓音說道﹕「草鞋幫絕無此意……」

方凝一聽臉色頓然慘白，雲嫣看在眼裡感覺奇怪。然後一個蒼啞的女性聲音，似乎在申斥著什麼，方凝更顯驚慌。

這時只見山莊的內務總管錢劼，由偏廳內行了出來，招呼她們進去。畫鷹山莊總共兩個總管；內務總管錢劼，人稱『飛鷹拳』，是方振凌的唯一徒弟。而外務總管梅聖吟，人稱『梅花劍』，則是畢太君的內表侄子。

他們四個遂跟著錢劼走進廳內。四面軒窗的大廳內，氣氛相當嚴肅，四人以大禮向畢太君參拜，這還是雲嫣第一次見到這位當今武林的傳奇性人物。

畢太君頗為富態，可是動作不但絲毫不見老態，甚至還依稀帶著一種意氣風發的姿態。秋香色襦裙外，罩著一件湖綠綴繡金菊花的寬袖背子。

兩個小孩被安排在末座，雲嫣和方凝被分開在大廳兩邊，方凝和她的叔父方仕達，也就是方宇的父親，以及方的內弟，也就是畫鷹山莊二夫人衛芙蓉的弟弟，衛良梓，坐一邊。雲嫣這一邊的第一個座椅上，竟是個長得極為英挺的少年。如此年輕，卻不知為何坐在重要的位置。

廳內安排座位不少，當然都是給比較重要的訪客。雲嫣暗暗看了下，有一位長眉清臞高僧，一位戴高髻的女眷，一位戴烏紗帽的官員，有一位方臉大耳的，她居然認識，是南京龍虎鏢局的總鏢頭竇蓋天，還有一位大內的公公，可見大江南北，三教九流，為祝壽可真來了不少人。

兩邊站著的人也不少，更是形形色色，可能都是京裡週遭一帶的商賈小販們，其中一個比眾人高半個頭，長得相當端正的一位，穿著一般士人的直裰，但腳上卻蹬了雙草鞋。

這時只聽得畢太君開口﹕「馮金嫂……」

一位擦粉戴花的小腳老太婆，應聲由左側眾人間慢慢走到中央。

「妳就向大家宣佈妳受委託的那件事吧。」

只要在京裡住，大夥兒都不會不知道馮金嫂，她是牙行出名的媒婆，專受託，做著勾針引線的事情。雲嫣向方凝看去，感到她的臉更加慘白了。

原來這馮金嫂真是受了一個新興起的江湖門派——『玄機門』門主，沈文翀之託，來向畢太君的大孫女方凝提親來的。沈文翀在武林中名不見經傳，誰也不知是啥來頭，可是由畢太君的神色上看來，她似乎已經同意了！雲嫣再向方凝看去，她似乎在極力按奈住奮起抗爭的衝動。

「馮金嫂，待會兒下去，妳就跟小兒仔細商量一……」

畢太君話聲未完，那穿草鞋的青年突然搶上一步﹕「慢！」

畢太君怒目相視。

「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項舒瀚！你說什麼？」

這項舒瀚居然笑笑說﹕「我今天來拜會太君，不是來向畫鷹山莊收草鞋錢*2的，而是以草鞋幫主的身分向令長孫女提親來的！」

「給誰提親？」

「給我自己！」

「大膽放肆！」畢太君『流雲飛袖』寬袖一揮，一掌拍去。

項舒瀚立即拉下馬步，雙掌推出迎上。兩股真氣相衝，遭波及的是座位靠項舒瀚最近的雲嫣。她「哎喲」一聲，自椅上摔落。而項舒瀚功力不及畢太君，身形被震退出去，背部撞上門邊的牆上。

但他突然聽到有女聲傳音入秘在他耳邊說﹕「還不快走！」因此落地後，立即挺起，並向廳外竄去。

「想逃！沒那麼容易！」坐雲嫣這邊頭一張交椅上的那個少年，也不知何處撒下一條長鞭，突然揮鞭，鞭稍奇準逕捲項舒瀚的腳踝。

突然有一股真氣觸上鞭稍，長鞭遇阻一頓，慢了半拍，鞭稍落處，離項舒瀚的腳踝不及半吋，遂被項舒瀚脫身而去。

「龍兒，可知遇上何種功力嗎？」

那揮鞭少年思考片刻，向畢太君躬身應命﹕「孩兒推測，可能是『無極天罡』。」廳內不少人驚愕出聲。

這時在主樓神風堂照顧送壽禮事宜的外務總管，梅聖吟快步趕進廳來。那內務總管錢劼也同時向畢太君請示，是否要派人追趕項舒瀚。

畢太君﹕「不必了。」

她向萎頓在地的雲嫣看了看﹕「快將她扶下去養息。」

錢總管親自上前協助雲嫣走出大廳。

*註1  對聯轉用自北京鼓樓對聯。

*註2  草鞋錢是舊日公人出差，私下向民間勒索的費用。

【欲知後事  且聽下回分解】

〔二    哦是啥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