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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東城巡捕廳的劉把總，帶著自己的和兵馬司的人馬，開進武林春酒樓歇腳，並等侯東門書院院長──東門士長的到來，不想竟在酒樓內讀到一份八卦小報，『武林邸報』。

該期的特稿是為在北京的武林名人做了一個前十名的排行榜：『兩蔡一湯三鬚娘，七醜八怪九十王，四五六中當』，但唸的時候，劉把總唸成了，『當中四五六』。

酒樓掌櫃通靈子──也就是邸報的總編輯，立時糾正，因為這當是當舖的當，果然自酒樓二樓的窗子望出去，不遠一個胡同角落哩，有三間當鋪，四、五、六排成一排。它們較少人知，因為是武林當鋪。

邸報中還提到下月初，當鋪還將舉行一場武林流當大拍賣，大夥正好奇的詢問是怎樣的一個拍賣，但去請東門士長的捕快回來說，東門士長一早出門尚未歸來。

小丁就又建議找他的拜把二哥，東門浪子來調查案子。

不料劉把總和兵馬司的曹吏目臉色大變，並取出二三十份拘捕令，都是通緝東門浪子的！

酒樓內一名跑堂，在被問到時稱，昨晚見到東門浪子在鼓樓附近逗留，於是大夥立即趕往鼓樓追凶。

【第十七章】  浪子大追蹤  [ 一 ] 

鼓樓就在武林春西邊不遠，小丁和安姬沒馬可騎，劉把總要一名兵士讓一匹出來給他們兩人，但小丁說不用，拉著安姬施展輕功飛奔，並說看看誰先到。

其實在大街小巷，騎馬和輕功誰也無法佔到便宜，所以他們幾乎是同時抵達，但竟有人比他們先到了！

是一群東廠的番役，將整座鼓樓團團圍住。劉把總向曹吏目說﹕「咦？怎麼回事？他們也來鼓樓抓人嗎？」

曹吏目搖頭說不知道。當他們由東側轉過去到鼓樓正門口時，一對石獅子旁，聚集了更多的番役，還有兩名太監。曹吏目認得其中一位，他正要上前招呼詢問，只見前邊道上飛快抬來一頂轎子，裏面顯然是個身份不低的太監。轎旁跟著一名長得眉清目秀的小太監，不過臉色卻陰沉可怕！

轎子被抬到鼓樓門前的空地上。轎子沒安簾子，眾人從側面的窗中望見一名大太監堂而皇之的坐在轎中。石獅子旁一名小太監立即上前細聲向大太監報告。曹吏目悄悄走上前向他認得的小太監開口﹕「潘小兄弟，」正要詢問，卻被那潘姓小兄弟拉過一邊去交頭接耳說悄悄話。小丁也想要跟過去，但被劉把總阻住了。兩人說了好一會工夫，曹吏目才慢慢走了回來。

這時臉色陰沉的那名小太監聽取報告後，開始調遣人手，往鼓樓外的街上走去。

劉把總問曹吏目是怎麼回事？曹吏目向轎子方向奴了奴嘴說﹕「那是御馬監的杜泰杜公公，轎子旁是他的一個侄兒，司禮監公公馮志，派出外頭辦事，被東門浪子括了個耳光，牙齒都打掉兩顆。」

「他們真也是來抓東門浪子的嘍？」劉把總問。

「他們也接到密告說東門浪子昨晚在這兒附近出現。」

「不知道他們的消息來源從那兒來的？」

「會不會就是剛剛咱們在武林春說話的時候聽到的？」安姬突然指出。

大家都楞住，但都覺很有可能！會是誰呢？通靈子嗎？店小二？還是那位家中有八婆的食客？

曹吏目突然記起，武林春裏他們起身趕來此處時，確實有一名食客也急急離去，是哪一名他當時卻沒注意！東廠的消息傳得真快！

這時兩名番役押著一個小販老頭來到轎子前跪下。小丁一群人也圍了上去。原來這老者經常在鼓樓左近賣豆汁，東門浪子則常常來喝豆汁。臉色陰沉的小太監馮志問老者昨晚是不是見過浪子；馮志開口時果然牙齒缺了幾顆。

老者嚇得渾身哆嗦話都說不出來，拼命點頭。馮志又問他知不知道浪子在那裏？他一面哆嗦一面死勁地往鼓樓亂指。馮志問一旁的番役，番役說他們一來到鼓樓就去樓裏搜查了一遍，什麼也沒找到。馮志又陰沉著臉問老者，老者哆嗦得更厲害向鼓樓亂指。馮志發火了，怒目而視，舉手就要一掌摑過去。

「慢著！」驀地一個亮脆的聲音喝道，阻住了下打的手勢。發話者竟是安姬。小太監馮志轉身正要發作，卻聽安姬繼續說﹕「你們看！」她指向鼓樓樓頂，「那鼓樓第三層是個暗層，莫非他是說人藏在暗層裏？」

大夥轉頭看去，果然不錯。馮志問番役查過暗層沒有，番役面面相覷，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有什麼暗層！

小太監馮志身形未動便一個「金鵰展翅」飛上第一層屋簷，然後「蜻蜓點水」、「鷂子翻身」上到二樓，再一式「乳燕投林」穿窗進入二樓。眾人不禁讚道好俊的身手！

曹吏目和他相熟的那名小太監是不會功夫的，因此兩人一起帶了手下，匆匆由鼓樓正門趕上去。

小丁和劉把總也想跟去，卻被安姬輕輕拉住衣袖。兩人轉身，安姬向他們笑笑，使了個眼色。原來轎內的大太監杜泰這時已跨出轎子來到石獅子當中站定，似乎有意阻攔任何想跟進去的其他人馬。杜泰眼光炯炯，步履輕健，神色不動，極可能身懷高深的武功，甚至都可能是小太監馮志的師父！

小丁賭氣低聲地嘀咕著說東廠的人如此霸道，阻擋他人查案。可是安姬小聲地問他﹕「你是東門浪子的拜把兄弟，要是他人真的在上面，你是幫東廠逮捕他呢？還是幫浪子二哥拒捕？！」

小丁轉了轉眼珠。安姬繼續問﹕「要是他人不在上面，他們若知道了你是浪子二哥的拜把兄弟，說不定就將你抓了進去，那你可不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嗎！」

小丁搔搔頭，一想也對，訕訕地問﹕「噯，兔崽子，那您瞧咱拜把二哥會不會在上頭啊？」

安姬笑笑沒有作答。此時二樓卻傳出了咚咚隆隆，七丁八倒的聲音，眾人仰頭看去。

鼓樓第二層設有大鼓一面，小鼓二十四面，每日傍晚戍正時分『定更』，擊鼓兩通，共一百零八聲，之後每更擊鼓兩通，直到清晨寅時，擊鼓『亮更』。平常白天上面不會有人，四周窗又關緊，因此裏面能見度必然不高，此時亂打一通的鼓聲，也不知是發現了浪子而動起手來，還是兵士不慎撞倒了鼓架。

嚮過一陣之後二樓又靜了下來。小丁向安姬看看，她還是笑笑沒說話。他只得焦急地等著。

不一會第三層內似乎也嚮起一陣喝叫，接著傳來劈啪東西敲打在釘死的壁板上的聲音突然鼓樓大門正上方稍偏左處的壁板被掌力震碎，灰蓬蓬的一團東西隨破碎的壁板飛了出來！原來是一頂破斗笠，上頭血跡斑斑，還帶著被橫切了一半的鴿子，接著噗噗嗦嗦幾十隻鴿子自破壁中爭相飛出，鴿子繞著鼓樓飛了半圈又飛回來全部停在第二層屋簷的邊緣。

大家抬頭望著鴿子和破壁還有裏面透出來斷續的喝聲，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太監杜泰立即派一名番役前去查看。那番役才走上大門的梯階，裏面的人統統又退了出來，情形十分狼狽，一個個嘴裏罵著最髒、最惡毒的字眼！他們取下帽子，拿衣袖撢著頭臉。

原來一到冬天，鼓樓的暗層裏便躲滿了鴿子，到這時自然早已到處積滿了乾濕新舊的鴿屎和百多年（鼓樓於永樂遷都北京時建成）來的灰塵，眾人上去一騷擾，驚動了鴿子，因此弄得灰頭土臉！

鼓樓前廣場上眾人餘氣未消，小太監更是咬牙切齒地咒罵。停在第二層屋簷上的鴿子見底下的吵嚷，再度飛起，卻飛不遠又繞了回來。

曹吏目偕同兵士也回到劉把總這邊，安姬朝空中嗅了嗅說﹕「怎麼這麼臭啊！」

曹吏目怒目相向，正要發作，但安姬立即自懷中取出一個丫字型木質繫了牛筋的彈弓，一面看著飛回來屋簷邊緣停著的鴿子說﹕「這些死鴿子！臭鴿子！打死牠們算了！」說著便自地上運力挖起一小塊乾泥塊，拉起牛筋瞄準鴿群。

小太監馮志一聽此話，眼露凶光，一舉手十幾縷烏金色的光芒射向屋簷他這金屬質機簧射出的淬毒暗器去勢飛快，安姬的乾泥巴去得比他更快，『啪』一聲擊中瓦面濺碎開來。鴿子受驚飛起，險險避開了毒針。十幾根毒針沒入瓦中，細看毒針射到的部位比照鴿子方才所立的位置，幾乎分毫不差！如果鴿子不是被安姬的泥塊驚走，此時定已中毒身亡了！

驚起的鴿子從眾人頭上飛過，唏哩嘩啦灑下幾串剛出爐熱呼呼的新鮮鴿屎，不偏不倚淋到東廠人馬的頭頂上。

小太監馮志反應迅速，兩手衣袖頭上左右交揮，兩橐鴿屎被袖風送走但他左右身旁不遠的兩名番役卻倒了大霉，一左一右劈啪正好打到臉上，再加頭上淋到的！

大太監杜泰頭上居然也落到兩滴鴿屎，由烏紗製的帽頂往下滲流。小丁他們原先猜測這大太監可能是那小太監的師父，因此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不料此刻他亦竟未能幸免，這項猜測便大有可疑。

那群鴿子終於向北飛去，可能往鐘樓暫避風頭，不再留戀此地了！

東廠人馬正被自天而降的鴿屎鬧得團團轉的時候，鼓樓前官道上又一騎奔來，到杜泰跟前不遠便急急拉韁勒馬，顯然有要緊的事秉報。那馬人立昂嘶，馬上人飛身而下，向杜泰行禮附耳密報。聽完報告，杜泰立即指揮眾人動身。來秘報的人不由自主地嗅了嗅周遭的空氣，又嗅了嗅身旁的番役，似乎在想怎麼這些番役不知有多久沒洗澡了！ 

曹吏目趕向前去打聽，原來東廠又接到秘報，在中城積慶坊的打狗巷發現敵蹤！當然他們是指東門浪子。於是眾人立時也趕去，這次小丁沒有推辭劉把總讓出來的馬，他和安姬一起，他騎前頭，讓安姬抱著他的腰坐後頭。他拍了拍她的手，要她坐穩了。他發現這小兔崽子的手又白又嫩！但居然還會打彈弓，只是不太準就是了！ 

◇   中城積慶坊打狗巷 

中城積慶坊雖說在中城，卻位於皇城的西北角，該坊特多公家機關，如吏、戶、禮、兵、刑、工各科，加上中書科、尚寶司、光祿寺，甚至司禮監、尚衣監、尚膳監全在這一帶。而他們要找的打狗巷還真不好找。由於此時正午早過，公家機關的公務員幾乎溜光了，整個坊區空蕩蕩，問路都不易！

花了不少工夫才知道打狗巷是夾在海印寺和半藏寺之間一條極短的窄小巷子。眾人到得巷口一看，簡直就像給兩間寺廟丟置垃圾的地方。半藏寺後面到處一堆堆燒剩的香棒和蠟燭尾，有的還半埋在泥地裏，看上去竟像一個個小小墳塚，似乎這兒葬的都是小童的亡靈。

更糟糕的是其他居民也照樣畫葫蘆，在附近扔棄廢物，包括了吃剩的東西。這些垃圾自然吸引不少野狗野貓，或許這打狗巷的名字便是如此來的！

（下週續 ─ 【第十七章】  浪子大追蹤  [ 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