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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16 01:15:43瀏覽1368|回應14|推薦175 | |
而一首詩走到你的面前 你都沒有看見 你在埋頭寫一首詩
一張張的詩的剪報 是你詩人鐵一般的證據
從字典裡搜出 那最遙遠的字 從心靈裡挖掘 那最隱密的典 經過一番組合和排列 你又創造了一首詩
還不忘再檢查修飾一遍 那通順的,叫它再拗口一點 那明白的,叫它再曖昧一點 再來一個倒裝 又分割出一行 剪報還怕它不多加一張
一張張的詩的剪報 是你詩人鐵一般的證據
而一首詩走到你的面前 你都沒有看見 你在埋頭寫一首詩
這首詩是有歷史的。 這是我這輩子寫的第一首詩。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寫完這首詩後,自己讀了好多遍,怎麼讀都覺得蠻像首詩。自己心裡蠻喜歡,但在當時,寫詩對我來說是多麼高不可攀啊?我需要更多的肯定,需要行家的加持。於是我將這首詩寄去自立報系(該報系已停刊多年),讓編輯行家們給我評評,如果他們認為是詩,這就是詩了。 或許是“Beginner’s luck”,這首詩居然獲得自立編輯們的青睞,沒多久,竟真的在自立副刊登出來了!看著自己的作品,由手稿變成印刷體登在報上,除了難掩興奮之外,心中還夾雜著一股復仇者雪耻後的得意。 這話怎麼說呢?這中間有個典故。這首詩其實是被激出來的! 我雖然平常也愛讀些文藝作品,但向來都是以讀者自居,從來不敢想自己寫作,因為我總覺得,那是飽覽群書的文學家層次的事,就憑我讀過的這麼點書,豈敢率爾操觚?我尤其沒想過要寫詩,因為許多所謂的新詩,我根本連看都看不懂,稍微多讀幾行,便迷失在詩人矇矓晦澀的詞藻間了。但我為什麼會寫出這首詩呢?又是在什麼情況下被激出來的呢?這得從我退伍那年說起。 話說那年,我剛從軍中令人窒息的空氣中被釋放出來。乍然呼吸到清新的自由空氣,我像隻剛放出樊籠的小鳥,興奮地到處吱喳,好奇地四處張望。終於自由了!我終於脫掉孫中山在民權主義中所說的“必須限制自由者”的身分。重獲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蓄鬍和留長髮,以示與軍旅生涯的決絕。我再也不要看起來像個軍人!我感覺自己像塊乾枯的海綿,迫切需要大量水分的滋潤。我像隻好奇的猴子,什麼都要去摸摸碰碰,什麼都想去嘗試嘗試。我要大口呼吸自由的空氣,除了法律,我再也不要受到任何束縛! 當年夏天我就連續報名了色彩和立場鮮明對立的耕莘青年寫作會和鹽分地帶文藝營。管它什麼色彩立場,我都要吸收。參加鹽分地帶文藝營時,還應主辦單位要求交了一篇短篇小說創作,讓作家老師們評閱,結果得了佳作獎,獲得獎金一千元,正好抵了報名費。當時主辦單位說佳作以上的作品,將陸續在自立報系刊出。我還期待了好一陣子,但過了好久沒看到,也不知道刊了沒,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惜時日久遠,那篇小說的原稿已經找不到了。
上完兩個文藝營的課,我又報名蘭陵劇坊辦的實驗劇場課程,學起當時最夯的舞台劇來了。雖然年齡屬於老師級,但我還是和多數為大學生的學員們一起,跟著老師學習舞台劇基本功,玩得不亦樂乎。 課程結束後,還在馬汀尼老師的推薦下,參與當時一位新秀導演劉長灝執導的實驗劇。那實驗還真夠大膽,我們真是在一家營業的咖啡店裡演出的。所以我真的演過戲耶!還是售票的呢!只是不能算成本,一算起成本,演員都不必過日子了。好在我只是志在體驗,並無意做個演員。戲演完了,我便帶著正負面都有的感受離開了劇場。 這首詩的典故就出在實驗劇排練期間。一同演出的女演員聽說是位詩人,她個子雖小,但外形清秀俏麗,總是紥著兩條辮子,著實讓人易產生詩的聯想。她自己出版了本詩集,排戲空檔時,經常捧著那本詩集,在大夥面前晃啊晃的,不然就是低頭當著大夥的面寫扎記。據她說,這些扎記將來都可能入她的詩,成為她的詩材。但從沒見她讓大夥看她的詩集或扎記,好像看扁我們都是門外漢,給我們看了也是白看。尤其她對我的態度,讓我明顯感覺,在她眼裡,我這退伍軍人就是個大老粗,詩之於我就像琴之於牛一樣。這種被忽視(或輕視)的感覺,令我心裡老大不舒服。但誰叫人家是詩人呢?人家會寫既深邃又優美的詩,你不會,不是大老粗是什麼?所以我儘管心裡不舒服,也沒處去說,只好耐著性子跟她一起排戲,一起演出,好不容易把這前後兩個月的日子挨過去。戲一演完,我就離開劇團,再沒和她有任何交集。 戲演完沒多久,一天在蘭陵地下室排練場,碰到之前一起上戲劇課的一位輔大女孩,我們便在地下室聊了起來,聊得非常愉快。話匧子一開,我便跟她聊了許多我的轉變歷程和心境。她睜著大大的眼睛,聽我訴說我如何在國民黨最鷹犬的單位裡暗地同情黨外…如何偷看禁書和黨外雜誌,接受民主思想洗禮…如何在選舉期間一天趕六場群眾集會,惡補民主教育…如何"身在曹營心在漢",與同事一同看開票,看到黨外候選人獲勝時,在同事們一片幹譙聲中必須壓抑自己興奮的心情…如何在1986年9月28日那晚偷偷跑去金華女中參加民進黨成立之夜群眾集會,還在謝長廷捧著的募款箱中投下五百元捐款…如何終於飛出牢籠,到處吸取養分的雀躍心情…以及如何自我放逐,背離世俗價值,以最少的時間賺錢,用最多的時間讀書學習,積極活出自我的心理...... 她聽著聽著突然冒出一句:「大哥,你好像一首詩喲!」這話讓我一下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這廂有位可愛的女孩聽著我的故事,說我像首詩,而那廂出過詩集的女詩人連正眼也不肯多瞧我一下…? 而一首詩走到你的面前 你都沒有看見 你在埋頭寫一首詩 詩的起頭幾行就這麼流出來了。 當天回到家裡,我開始整理這些日子的心情和感受,邊整理邊筆記,於是整首詩的雛型便出來了。我也效顰真的詩人… 還不忘再檢查修飾一遍 那通順的,叫它再拗口一點 那明白的,叫它再曖昩一點 再來一個倒裝 又分割出一行 於是,我完成了這輩子第一首詩。 我向自立報系投稿時,刻意選擇用本名發表。當時的小心眼是:希望這首詩能刊出來,更希望刊出當天那位女詩人碰巧有看自立報,又碰巧看到了這首詩。我想像著她在報上讀到這首詩時的驚愕表情,心中升起一股狡黠的得意。後來,詩是刊出來了,至於那兩個碰巧有沒發生,我就不得而知了。如今想來,也無所謂了。說穿了,都是自己小心眼惹的。 多年來我經常想將這段故事寫出來,賦予這首詩更真實的生命,但始終缺乏足夠的動機,因為寫了也無處發表,也沒人看,也就一直擱著了。如今有了UDN這個園地,我終於有了足夠的動機,完成這篇詩話,也算為自己年輕浪擲的那段放逐歲月下個註腳。 《盲詩人》之後,二十多年來我沒再寫過任何詩文,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作家或詩人嘛!直到去年才寫了此生第二首詩。事隔二十多年再次動筆,背後當然也有故事,等我整理好心情,將它PO上祕密基地時再聊吧!敬請期待喲!文/見素 2012-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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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