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連場的實驗, 本意不在敗家, 也非慣性的取巧, 較像投資增值。

5000 塊要買一頭牛，那麼臺幣 500 塊呢? 臺幣伍佰, 要不換個心情, 要不搏個感情。 臺幣伍佰, 勉強使人推磨, Tipping point 望文生義, 冰山的麻煩在水面下, 看不到才要命。說到要命，癢處痛處匯七寸, 臺幣伍佰, 去癢止痛剛好。 湊合美金 20塊, 輕如鴻毛, 卻使平衡的翹翹板傾斜。 20塊美金, 像副雙焦眼鏡, 可遠交可近攻。臨門一腳，網開一面, 火柴之於汽油，伍佰臺幣, 20塊美金, 能這樣派上用場最妙。

臺幣伍佰, 剛從口袋掏出來, 仍沾有身體餘溫, 潛力待爆發。 臺幣伍佰, 挑起不小的玩興, 能催生三八的奇想動機。 最高兌得 3000日圓, 促成偶發的冒險, 使即席的交易成行。3000 日圓, 挖出舊層堆裡的新可能, 直搗不賴的創意。 換成星幣 25 大洋, 因勢誘引利導互惠, 方便操縱人際的槓桿。 星幣 25 大洋, 快攻加料的曖昧, 活潑了水平思考。

才換手的伍佰塊, 不至使新主人掉了工作, 小桃花源的裁量權, 眼不低手不高, 橡皮筋拉彈好一下。剛到手的人民幣佰參拾, 及時雨讓動念動心動作, 甜酒釀使 「沒門兒」 轉成 「好商量」, 限制級的面紗掀起一角, 合法的筐架茅塞頓開。

週六凌晨抵達星港, 仍是下塌文華酒店, 便利超商 7-11 就在街角。 『週末版紐約時報, 中杯拿鐵, 請送來文華 2332房。』 我撥電話下去給 7-11。

『TMD, 現在清晨三點, 這裡是 Singapore!』 電話那端洋涇濱的中文, 以為我在開玩笑。

『我此刻飢渴交迫, 我不要 TMD 星島日報, 我要紐約時報, 你只要 TMD 半小時送到, 我就付 TMD 25塊星幣!! 』  3 點 20分, 門鈴響了, 正是我要的東西, 送貨老弟氣喘如牛。

長住文華, 認得印籍的資深帳房曼尼, 我從腰際遞出三張十元星幣, 他看得清楚, 伸手取走放入褲袋。 原來訂的標準單人房, 隔日㫒等, 換住帶客廳的大套房，不用加價, 特准午夜之後使用泳池, 早上招計程車, 有 VIP 的待遇, 他領我跳過前頭 20幾個人 (皆怒容滿面)，直接上車。 這總和的價值，遠超過 500 臺幣。

隔天中飯時間, 又碰見曼尼, 他洩露個天機給我, 『鄰樓有運通銀行的年會, 自助餐超優。』 我走近會場觀望, 被警衛攔了下來,  『喏, 這 30 塊星幣怎麼幫我？』 我從腰際遞出三張十元星幣。 他伸手取走放入褲袋, 說您老請自便。 會場有五、六百人正在聽講演, 我只顧揀起菲力、大蠔、明蝦、白蘆荀、燴鵪鶉, 裝滿兩大盤, 有幾個人轉過頭來瞧究竟, 我都點頭微笑, 啜一大口冰涼的哈尼根, 明蝦的長腳還掛在嘴唇邊。

Auld Alliance 是有名的威士忌專門店, 饕客雲集, 週日下午更一席難求, 小城堡的二樓後側, 有棕櫚葉遮蔽的別府洞天, 只保留給明星湯姆酷魯斯和董事長之流, 我附耳領班並遞出 30 塊大洋, 就一個人 「非正式」 地品茗了半個鐘頭, 維多利亞酒廊寬敞, 天花板高佻, 眺瞰植物園和海景特好。

烏節路的捷運站外，有對盲夫妻街頭賣唱, 帶著一隻小土狗，打開的吉他琴盒擱地上, 就讓自由捐賞, 路人扔下的賞金不等, 凡是 「土色的」 兩塊錢星幣, 小狗會將它叼出來吐到琴盒外，而對 「紅色的」 十塊百塊, 「藍色的」 的五十塊大鈔, 則完全笑納, 這小狗的把戲特別招財, 引來圍觀和笑聲。見錢眼開, 豈只人們。

國情區分文化黑白，伍佰臺幣的趣味和價值, 在大陸吩咐 「來真的」、在印度交代 「加速」、在星加坡提醒 「多用心」、在日本要求 「直接一點」、在北美暗示 「多些服務」, 在西歐直說 「少煩我」。信用卡硬梆梆，少了人情味，支票簿涼颼颼，缺乏當下性，還是紙鈔皺摺相當溫馨，銅臭的制約, 千古仍不墜。

年初從羽田去札幌, 中型客機上我的位子在 29排靠窗, 第一排靠走道的位子兩位女士巳坐定, 我把日幣三仟圓放椅子把手上, 『如果您願意去坐 29B, 這三仟圓就是您的。』 其中一位長像土撥鼠, 飛快抓起鈔票, 一言不發小跑步去到 29B。等我安置下來, 『居然有這一招, 有意思! 』 旁觀的隔座男士搭訕。 『即便頭等艙, 以這段距離, 三仟圓是時價。』 我回答。 也心想不會出高更的價碼。

誰不享受便利、便宜、便車、便船、便衣? 不必按照時刻表出發, 沒有龐雜的客群, 美妙常出乎意料。 搭便船，從青森去石川，陸路沒啥特殊，交日圓三仟換搭 「漁船」，要挑秋刀魚、小管的漁季; 搭便車，往返員林臺南，乘火車沒味道，專選荔枝、愛文芒果的盛產期，花費臺幣伍佰塊, 改坐載水果的 「卡車」; 都是沿途生鮮滿喫，有吃有捉, 當真物超所值。

我喜歡京都市, 不只因古風綽約, 也為人情味濃厚, 三仟日圓在這兒很管用, 多些商量餘地。 華格爾公司設在這裡, 縫製女生內衣的工場，從不對外開放, 過年的長假期間, 我 「交涉」 到庫房管理員, 每個廠門只拉開一道縫隙, 讓我和在地的朋友各做一分鐘的驚瞥, 十幾個廠房的奇觀妙景, 遠眺之亦曠古絕今!

京都醬菜甲日本, 醬菜工場乃是一絕, 祖母級的品管員親切熱心, 「關說得通!」 我們換上消過毒的膠鞋, 穿戴髮罩口罩實驗衣手套, 才走近生產線, 新採的黃瓜蓮藕松茸春荀, 洗切蒸煮煨焗全自動化, 每一步驟我們都撿起來試吃，各種配料漬物也塞入嘴巴，鼓舌的美味, 名不虛傳。

歌舞伎劇院的後臺, 門房是准許 「照會」 的, 入內見學, 目睹師徒的互畫臉譜, 欣賞上百套的傳統振袖舞衣。京都的電影院看首輪, 我們晨間七點光臨, 比早場還早一場， 「打點」 了播映士, 他直接放映, 一面仍掃地吸麈、只開旁側小燈，噪音也沒大礙, 我二郎腿照翹, 不改其樂。

東京超市的收銀員, 也預置伏兵，三仟日圓 「打理」幾個月, 我一到超市, 先和她照個眼，到了差不多挑完菜時，她走過來接過我的菜籃，直接新開一個收銀臺結帳，讓十來位排隊的人儍眼乾瞪。 以前那位相好的，超愛算命, 三仟日圓 「事先招呼過」 是好主意，塔羅斯骨牌、紫薇斗數、解爻說卦, 通通上上籤，全盤大吉大利。

伍佰元, 多在解決難題, 也是開誠的底限。出差時借殼, 差遣在地旁人的秘書。 曼谷機場快捷通關，帶路挑行李，只差一頂轎子。在新德里, 淨空路障繞過瓶頸，超英趕美。 在喀什米爾旅館，主人含蓄害羞，先多給一千盧比, 得到深井打上來的兩擔清水，長串的蘭花項圈，一袋新鮮板栗，隔晨一水瓶的牛奶, 新烤的麵餅，讓你覺得很泰戈爾。

最近在臺北搭計程車, 車停天津街口等紅燈, 路旁有醉漢, 揪住一位抱娃娃的女士咒罵揮拳。我這車的運將看來塊頭不小, 『能給他一記過肩摔? 』  我伸出小紅 500 臺幣, 指指醉漢。 『這麼簡單?』  運將露牙大笑, 接過小紅。 他下車不動聲色, 自後側方欺近, 擒住醉漢左臂, 一引一摜, 『呯咚! 』 擲地有聲, 爽快俐落。

去聽周華健的廳餐現場演唱，加給了領座 500 塊臺幣, 被移到第一排, 才發現每人的最低消費 1500 塊, 值 3 杯酒水, 還得和貼在一塊兒的陌生情侶共桌, 周先生唱得敬業起勁, 口水噴灑得我滿頭滿臉。

伍佰臺幣, 能使臺北的狗仔隊愛你，下週將要勁爆的新聞，預先報一條讓你知曉。 臺北的沖洗相片行的小廝, 常留下好幾手， 『喏, 這 500 塊錢怎麼幫我？』  因此看到了私家珍藏三十多幀，素人的清涼特寫，動作稍嫌生硬, 但有幾張算得上佳作。小廝後手還欠我十來幅更精釆的。

兩年前北京開會, 第二天即食物中毒上吐下瀉, 早耳聞大陸看病的種種不便, 當下決心打通關, 以減少等候和痛苦。 『我快要死了, 請急派救護車來! 』  開救護車的小伙子到了, 奉上人民幣 200 塊, 一路飆紅燈, 飛抵協和的急診室 (搭計程車得費四十分鐘)，登記處的小姐立刻到了, 奉上人民幣 200 塊, 她安置了個人小室、飛快填了堆表格、帶來茶水被套 (常得等四十分鐘), 護士長迅即到了, 奉上人民幣 200 塊, 她飛跑張羅檢驗師和醫生 (護士長踩點, 常得等四十分鐘), 檢驗師馬上到了, 奉上人民幣 200 塊, 他飛奔抽血驗便超音波, 確實完事 (常得等上一個小時)。 醫師到了, 旁邊候著上陣, 超高的效率使他驚訝, 以為我達官貴人, 他飛也似聽診望診問診聞診按診，吊掛點滴準備浣腸，往他口袋塞了兩張李宗盛演唱會的入場券，價值也是 200+ 人民幣 (常得等一個小時)。 藥劑師隨著到了, 奉上人民幣 200 塊, 他飛躍似送來處方單藥包，外加兩盒提神人蔘喉片，就在病房結賬，正式買單 300 人民幣 （常得枯等九十分鐘）。 救護車的小伙子又探頭進來，自願 「拉我」 回旅館，照樣用響亮的警笛開道飛馳，這次不收錢。

算術一下，要在北京的好醫院看次病，想找到位好醫生，不花足 400 塊美金難以善了，非五個鐘頭的 「美國時間」 走不完流程，這回花費合計 250 塊美金，前後卻用不到兩小時，真的賺挺大！

實驗歸實驗, 超級的對不起, 卻竊笑歡喜。 界碑偷挪數公分, 得寸想進尺。 報備過的小犯規, 殺手僩挺管用。磁浮似的飛快服務, 誰不大樂? 速食麵式的優先股, 哈, 我仍是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