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等待都是對生命的種浪費，因此要善加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沒有操作手冊、少了計畫就活不下去的德國人又是怎麼詳加規劃這些等待的時間呢？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前，人家的第一個渡假野餐已經開始又結束了。

滿滿一油箱，再見日耳曼

德國的Puttgarden根本就是個因應渡輪而生的的小城市，到處都是前往碼頭的指標，尤其一個掛在加油站前的大指標更是讓人想假裝沒看到都很難。記不太清楚大牌子上的完整句子，反正大意就是：

「您正在離開德國並正經過境內最後一個加油站。」

怎麼跟柏林的查理崗哨(Checkpoint Charlie)那句舉世聞名的警語─「You are leaving the American Sector」─雷同？只不過當時警告的是人身與自由的不保，而現在則是提醒旅人，北歐的高油價正磨刀霍霍等著砍肥羊。

其實看著加油站前的標語時並沒有想這麼多，只感到大家車速漸緩，路邊車停一大排，還猜著是不是已經在碼頭口了？幾秒鐘後經過加油站時才發現，加油站裡有如加油送豪宅般的車潮洶湧，而大排長龍到讓人誤以為的「路邊停車」卻全都是堆等著加油的車。

五秒鐘互看對方後，我們也決定馬上迴轉，加油去！由此可知，群眾真的是盲目的！天曉得北歐的油價是真的貴到什麼地步？值不值得排了半個多小時就為那不到半箱的油？總之，再次把油箱填滿後的確就有種「賺到了」的滿足感。

開車坐船去

開車搭渡輪真的是很方便，比路痴搭火車、巴士、船、飛機都還的簡單。是個文盲加聽障的路痴得自己發揮想像力，拼了命也得有辦法找對月台、碼頭與登機門，可開車搭船可省事多了。在收費站繳費的同時，收費員就會告知等待車道號碼，真的是看得懂數字就夠了，接下來該做的就只有等待與往前移動。前頭的車移動，等在後面的我們也就跟著動就好，可說實話，這些等待的分秒可真又熱又無聊。

歐洲的環保意識比我們強，尤其現在這連阿嬤都知道CO2這個化學式的年代，在平交道前等火車都得將引擎熄火，更何況現在這不曉得要等多久的渡輪？熄了火的引擎、沒有冷氣的車裡、烈日照頂的當下，眼前馬路都溶化得冒出煙來。開窗解決不了悶熱，而想去旁邊小吃店裡喝個涼的也不敢落跑，因為三步五步就有個用各國語言所豎立的警語，警告駕駛人別離開，以免因為無人駕駛而阻擋車隊前進。

為了節省空間、為了容納更多車（賺更多錢？），在渡輪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車頭吻車尾地也只有蒼蠅才能從中穿過去。以釐米計算車距的狀況下，一輛車不動，在它之後的任何一台車想也別想扭一下屁股。無聊的把書拿出來翻，心浮氣噪地讀了兩三行就做罷，看著其他旅人紛紛走出車外閑晃，也就跟著坐不住地下了車，即使在自己的車邊逛逛也好。下車後隨便一望，還真懷疑自己是在等渡輪嗎？

露營客，隨時隨地享受生活的一群

悶的慌的不只我一人，但閑的慌的卻只有我一人。後面露營車裡的阿嬤把心愛的小狗抱出車來、溜狗去，我想悶到瘋的不只是人吧。而阿公把摺疊椅撐好後，從自己露營車裡抓瓶還冒著汗珠的啤酒，氣定神閑地坐下來看報紙、喝啤酒。隔壁開著露營拖車的老夫妻則不只摺疊椅，連摺疊桌也早已架好還煞有其事地舖上桌巾，老倆戴上帽子後在太陽底下開始玩起撲克牌。前頭車裡的小朋友等著老爸將自己的腳踏車從車架上卸下，然後騎著腳踏車一溜煙地不見蹤影。

左前方露營拖車車主把野餐毯子往地上一舖，吃的喝的也隨後自動出現。太陽大也沒關係，往車裡一掏就是把大洋傘的一撐開，小Baby往毯子上一擱，舒服地小盹著，一家人就這樣開始了陽光下的野餐。再往前望去，從大巴士裡陸續鑽出許多小男生往車旁的一小塊空地飛奔而去，各個摩拳擦掌、架好陣勢後，世足會前賽就這樣踢了起來！

這時候逛逛等候車道真的是比逛夜市還新奇，也真佩服這些露營客不只為了旅行準備周全，連這種等待時間該如何打發也安排的妥妥當當。一張張板凳、椅子與桌子在一排排的車邊架起來，有的陽春，有的連桌巾上的小花盆也毫不馬虎的佈置。一朵朵大洋傘陸續在空中開放著、露營車的遮陽棚也一片片的展開。大人玩牌、讀報、看書、玩填字遊戲、吃零食、喝涼的、打屁、左鄰右舍哈拉；小孩騎車、踢球、溜滑板車、互相追逐嬉鬧；躺椅上睡大頭覺、溜狗、逛大街……，每個人都是付準備好面對長期抗戰似的老神在在。

在我眼裡這真是再新鮮不過的畫面，不過是等渡輪，怎麼變成一幅太平盛世、市井昇平的畫面，但唯一缺少的就是小吃攤與涼水販的叫賣。以台灣人的生意經，人潮就是錢潮，此時此地若弄個烤香腸、糕餅攤、冰棒販，肯定賺到翻！走著逛著，還在想著還有什麼路邊攤可以擺的當兒，不知怎麼著，空氣中隱約地飄浮著些聳動與不安，而且正緩緩地蔓延開來。

日耳曼精神再現

一秒鐘的空氣凝結伴隨著一秒鐘的寧靜，每個人在這一秒鐘的時刻裡都拉長脖子，有如非洲沙漠裡那群用後腿站立的小狐獴，一致朝向警戒方向望去—登船口。媽媽粗暴地抓起尚在野餐毯上小睡的Baby，Baby的哭叫聲劃破的寂靜，也啟動了所有人的移動神經。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動了起來，眼前影像快速地如錄影帶快轉，收拾摺疊椅的「啪啪」聲響此起彼落，瓶瓶罐罐間互相清脆敲擊著，爸爸聲嘶力竭地喊、眼利如鷹地搜索著還他那還在騎車的小孩，阿公手上的報紙順勢飄落到地上、眼神慌張地希望找到正在溜狗的老伴，足球踢到眼紅的小男孩們被一聲長哨給提前終結比賽，散佈在車道間的人們先是經過我身邊，然後又朝著每一個方向拔腿狂奔、叫喊著親友的姓名，有人手上抓著剛從小吃店買到的冰淇淋，有人的比薩在慌亂間掉在地上也來不及揀，小狗在這時也無由地跟著狂吠咆嘯如虎……。

「發生什麼事了？大家怎麼了？逃命啊？請問是在跑空襲？還是發生海嘯了？」只有我是狀況外，杵在那兒，所有的混亂與塵囂以我為中心地旋轉，越轉越大，越轉越看不清楚。

「Shireen，快！快！快走！」阿德粗魯的拉著我的手臂，眼裡散發著與所有人一樣的著急。

「別拉啦！趕什麼趕？走去哪裡？大家幹麼這麼急？」我還沒從太平盛世裡醒來，自然跟不上眼前兵荒馬亂的步調。

「開始登船了，快！快！趕快回車上！」阿德也是一付沒有明天的著急，而我只覺得很有趣。

「別催啦！我們又不是第一台車，沒那麼快！讓我再多看看這個慌亂景象，好有趣，比路邊攤跑給警察追還好玩……。」此時的我可鎮定的很，沒牽狗又不追小孩，也沒有堆東西要收拾的，可涼呢。

大熱天下，小孩在哭、大人在喊、狗在亂吠、引擎啟動聲一一響起，狂奔的人群依舊在我身邊狂奔，但如同先前狂亂的一觸即發般短促，眼前也是突然莫名的安靜了起來。一下子，快到不可思議的幾秒鐘後，車道間淨空，沒人沒東西的，所有會動與不會動的物體此時都已經在車裡了，平靜地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呵呵！事事井然有序的德國人連逃難都逃的這麼有秩序、有條理，幾秒鐘內全部就定位！有夠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