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男孩抓過他的手，以前額抵住掌心。

男孩說出他的名字時總是輕又模糊，事實上，從父親把他從房間裡帶出去後，再也沒有人直呼他的名字，彷彿被遺忘了。

「告訴我那男人一直隱藏的地方。」男孩說。

晚風吹拂過黯影，春季將結束，如永夜般的冬夜，將占據觸眼所及十份中的八份季節。

「我和你去。」他回答男孩。

按照指示，他們從最高的階梯上扔下一隻由人餵養的雛鳥點亮地廟的燈火。

他走前，男孩在後，走過長長的迴旋階梯。

兩人的腳步漸漸分岔，並混入第三種的聲響，像是由四周晶礦脈研磨的牆壁敲響的古樂，又像湖水女妖在月光下起舞的漣沂。

讓人連想，大概就和家族裡傳說的「祂們」離去時，風與火，水與氣間的高低吟唱一樣。

燈火的指引只能照亮很細的一條路徑，那是條看起來就容易摔得粉身碎骨的路。

他猶豫看著。

男孩指著前方，喊他：「看，祂來接我們了。」

如同墜落的星斗，光線由廣大的壁岩垂直而下。

光幻化成巨大的蛇，乍看像太陽升起落下般緩慢，爬向兩人。

牠帶來一股香味，彷彿被濃烈的香料薰煮過。

到兩人身旁時，可以看到牠身上鱗片是光滑油亮的黑色，表層上又被鑲嵌了打磨很薄的寶石片，燈火閃過，絢麗好比七彩。

每每盤旋，身軀摩擦就會迸出光。

就牠帶來的光，足夠看輕他們所站底下是座深潭。

粗大的蛇身橫跨潭水直至對岸，正好是細小路徑的盡頭。

蛇身兩側生有不同於一般蛇類的構造，像是蟲類的薄翼，微微擺動起伏，使得蛇身有種浮在水面上的假象。

他想走上蛇身，看對岸有什麼。

但男孩拉住他，不讓他走。

「不，還不能。」

他們在這端等著。

等什麼，他不知道，但男孩很執著。

慢慢的，他看到蛇身底下兩旁逐漸頂出柱子般的黑影，它們很筆直，但邊緣的線條卻很圓潤，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是僵硬，那些是較小的蛇，頭部面向路徑盡頭的方向。

但就頭部後頸線條來看，像是人的上半身。

祂們由水底升起，就像底下有數不進的蛇群。

「我們走吧。」

男孩帶著催眠的語氣說。

於是他依舊在前，男孩在後，踩上大蛇肉身搭建的橋樑。

他們接近第一道蛇柱，男孩拉住他。

「聽到什麼都不要回答，不要回頭。」男孩叮囑：「直到對岸為止，哥哥，你要遵守和我的這個約定。」

蛇柱站得筆直，下身由水面伸出，乍看下像是把一個人下半身裹上蛇皮，上半身黏滿鱗片，腰至肩膀仍是像人，頸部罩著一層層黑色薄膜，像是魚尾具有血管脈絡，一束束由頭皮位置與鱗片密密連綿而下，在頸正後方形成一個堅固的壟起。

然後，終於，他和一個轉下視線的蛇頭對上。

那是顆女人頭，五官纖細，輪廓很深，鱗片由額頭像往後梳的髮絲般聚集。

她兩手優雅交疊在胸口，看著他，張開嘴，銳利的獠牙間吐出分叉舌，輕輕叫了：「小弟。」

「小弟。」

另一頭蛇有一隻眼被鱗片覆蓋顯得青白，稍微側過臉叫喚著。

「是小弟。」

「是我們的小弟。」

「弟弟。」

「小弟。」

「我們的小弟。」

彷彿嘆息的叫喚來自蛇人嘴裡，聽起來卻綿遠而飄渺。

依稀的，在這些叫喚裡，他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姊妹的哭喊，兄弟的叫喚，要他停止成為罪人。

突然他被用力扯了一把。

(待續）

《末日誕晨1 殭屍粉 》文案-走私男將發現的世界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