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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5/29 17:30:41瀏覽3144|回應1|推薦6 | |
累積了幾年的年資及職場經驗,我還是不能順利的寫出個文鄒鄒資遣簽呈。要在那冗長的文字中帶出符合法規的程序,那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我要親手資遣我信任的員工。而信任,並不代表那位員工可以適應日趨競爭的職場。不適用了,就請她走路。這樣做,公司就很無情,對公司是個短痛。公司仍要維持運作,資金的調度,生存下去。這一槍,不得不開。 驅車前往分公司那天清晨,天空霧濛濛的,就是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今天一定不好過。副駕駛座坐著一位不知情的員工,她只知道一大早,老闆要帶她到分公司,卻沒有對他說要去做什麼。 現階段,我無法跟她說。因為,他們兩位在公司形影不離,幾乎都膩在一起。感情很好的。我怕她會再我還沒開口前就掉下眼淚。似乎,她感覺出有大事要發生,所以一路沈默。我也不想開什麼話題,所以我們就一路沈默到分公司。 分公司設在淡水偏僻的小路裡面,中午休息時間用餐都只能外訂便當,很不方面。而我們併購這家公司,就沒有什麼福利可言,相對的,公司的管理就容易有分歧。員工的向心力當然就會跟著出狀況。而我正推動公司整併計畫,找一個好的地點,讓所有的員工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不能再讓員工有機會大小眼心態了。這是管理的一大問題。 『咦?老闆』將要被我資遣的員工說『您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嗯,我要單獨與妳聊聊。』我知道我面色很凝重。『我們到會議室。』 我看得出來,人事小姐被我冷漠的態度影響。她開始緊張了。平常的我,臉上永遠都有一口微笑,與下屬之間的很親近。就像家人一般。『發生什麼了嗎?搞的我好緊張。』人事小姐不安的說。 我沈默直到會議室門關上。『潔西,我是來請妳離開公司的。妳就做到今天,待會對妳說明後就會讓妳離開。謝謝妳對公司的付出。安安待會會與妳交接,相關的交接事項她會對妳說明。要資遣妳,是我的決定。』安安就是那位沈默的員工。 潔西還來不及坐下,就被我將了一軍。她臉部僵硬,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他知道,我平常雖然會與他們話家常,但這次冷漠的對他說出這樣的話。知道不是再開玩笑的。 『目前公司經營遇到了瓶頸,業務虧損嚴重,各部門都需要有精簡計畫。而裁員是個必要的手段來維持公司的體質。』我沒有要請他坐下的意思。『而妳,回來一年多,我還是沒有看見妳的改變及成長。妳還是沒有辦法成為一個不容易被取代的員工。』 『是因為我懷孕還有要結婚的原因嗎?』潔西很反常的沒有留下眼淚。 『那是妳的人生大事,但與工作無關。』 『我認為就是。』潔西不甘心的問。 『信封袋裡裝了妳的非自願離職證明、這個月份及資遣費薪資條。人事單位都已經算好了應該給妳多少資遣費。』我說,『當然,二十天前的預告薪資,我們也算進去了。』 『沒有轉圜餘地了嗎?』潔西憔悴的問著我。『你要我現在就回家嗎?現在是上班時間呢。』 『另外』我接著說,『袋子裡還有一本書,我送你一本書。希望可以對妳有幫助。』我將那只信封袋傳給她。 『送我一本書。妳覺得會對我有幫助?』潔西已經掉下眼淚。『沒有幫助的,我要工作啊。』 『那本書Up in the air,是電影飛行型男日誌的英文原著。我相信,對妳會有幫助。』 『老闆啊,我就要結婚了,妳不能現在開除我啊。』潔西的聲音已經有點沙啞。我得在她歇斯底里前結束對話。 『好吧。就這樣,安安會跟妳交接。』我仍注視她的眼,但她沒有勇氣看著我。盯著地板看。『希望妳的人生順利。』 我站起來打開會議門走出去。『安安,請妳跟潔西做職務交接,現在起,妳暫代他的職務及工作。詳細的細節,我們回去的路上跟妳說。並,我給妳三十分鐘與她交接,交接不完,你與原廠或我討論。』 安安的表情很木訥,似乎不了解發生的什麼事。 『開始動作吧。』我對安安說。 接下來,當然,潔西哭哭啼啼的與安安做完職務交接。我沒能送她出公司門口。我盡可能避著她。我知道我很不仁慈,懷孕,又即將步入禮堂。我不能這樣就趕走她。而我盡可能壓下我的情感,開除員工。 然而,公司還要養其他二十名員工,有些決策,是大方向的決策。員工永遠的被動的。雖然有勞動基準法的保障,但,懂法律的都知道,勞基法最終目的是在保護企業的生存,我們只要照章行政,倒楣的就是勞工了。 回總公司的路上,安安的情緒展露無疑,她不斷的擦拭她滑落的眼淚。我也不想安慰她,因為,這是我的工作,也是她的工作。這就是工作。而我們的關係正悄悄生變。 『她說我很無情。』安安突然開口。 『嗯,這是工作。』 『工作可以這麼無情嗎?』 『這不是無情,執行面就是要這樣的。』 『你很冷血,你明明知道她懷孕了。』 『我知道潔西懷孕了。』我無奈的說,『但這是公司的決策。』 『公司的決策?』安安語調提高的說『這是你的決策吧?潔西是你的部屬吧?』 『是我的決策沒有錯,潔西不符合我們的期待。留下來,她會很辛苦的。』 『你沒有給她機會怎麼會知道她行不行?』 『妳在意氣用事。』我說。我打了方向燈,準備下交流道,往高速公路休息區的方向。 『妳要去哪裡?』安安看著我。『我不想下車。』 『我現在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開車。』我看著她說『妳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妳應該很瞭解我。我現在很難過的。』 『我一點都不了解你。』安安將臉撇過去,看著與我相同的方向。『你已經不像以前的你了。你以前都會站在第一線為部屬發聲,幫他們爭取很多的福利及權力,我就是這樣才會愛上你。但自從你回來當老闆後,就不一樣了,姿態變高了。對員工變得無情了。』 『我承認我變了。我需要改變。』我很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改變。過去,當我是部門主管時,站在老闆的經營績效及部屬之間,我必須適當的當溝通的橋樑。我必須承先啟後。『那妳應該知道我為了幫部屬發聲,扼殺多少晉升機會。』 『你的開除潔西,就是破壞一個家庭。』安安還是很氣憤的說。 『如果我說,我資遣她,是在幫她。妳相信嗎?』 『我怎麼知道。』安安說『你從不會跟我說公司發生的事。』 『沒有人知道我們在交往。』我說。 『有人知道的,我們都已經有兩個小孩了,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 『我知道相信潔西不知道。』我必須跟安安說,『潔西曾經跟我表白過,她希望我可以多注意她。』 『我知道你拒絕她。』安安轉頭看著我,她的雙眼依然淚汪汪。『潔西有跟我說過她跟你表白過,但你不理她。』 『我當然不理會她。』我看著安安,試著擦拭眼角即將掉下的眼淚。但安安立即轉頭過去。『雖然她很吸引人。』 『潔西很漂亮,很多男同事在追她。』安安擦掉淚水。 『這不我們今天的重點吧。』我說。 『你要我怎麼面對潔西?』安安說,『如果以後她問我,我要怎麼說。』 我倒是不覺得這會是個問題,都瞞那麼多年了,這個謊是一定要說下去。『繼續演下去吧。我認為妳已經跟潔西不是姊妹了。』 安安馬上淚崩。哭著說,『潔西有問我,今天之前知不知道這件事,我回答她,我真的不知道。她還罵我說,我們是姊妹,妳為什麼不幫我求情。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沒有跟妳說過。』 『她不會相信的,她認為我們兩個在交往。公司要開除人,一定不會動到我。因為你會幫我擋掉。』 『誰叫妳一進公司就要隱瞞妳跟我的關係。』我擦掉她的眼淚,這她沒有拒絕。『我也知道很多男人在追妳。』 『那又怎麼樣?』安安笑了,『我長得又不差。』是的,安安是台大校花,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女人希望有的部分,她都比大多數女人還有突出。我運氣好追到她,然後又秘密結婚。 『你要開除她的理由是什麼?』安安問我。 『這說來話長。』我說,『第一個,公司經營績效差,資金調度需要提前準備,每個部門都會面臨到資遣員工以降低開銷的動作。只是,我們管理單位,間接人員,先開第一槍。第二個理由,就是潔西自己本身的問題了。』 『怎麼說?』安安看著我說『她的表現不是很優秀?』 『怎麼評斷員工優不優秀?』我問安安。『她不是表現的很好嗎?我們要為員工打績效,不會只看他們表現的好或不好。我們會很多方面的評估。例如,她除了做事,那會不會做人。而潔西部分做事及做人都有很多問題。』 『可以舉個例子嗎?』 『例如她向我告白。』我說。 『因為向主管告白,所以被開除?』安安悻悻然的說。『每個男人都會喜歡漂亮的女部屬送上門吧?』 『我不是男人吧。』我閉上眼睛。『潔西剛回鍋公司時,我要求她必須將重心方在工作上。但不久,她主動投懷送抱。我更發現,我自己沒有那種魅力,因為,幾乎每個男性主管都有被她影響到。』 安安的嘴角翹了一下,似乎不以為然。 『潔西的確有魅力。但她不是我的菜。並,她常常會假傳聖旨,都說,我老闆要這個那個的。事實上,我根本沒有下這個指令,或授與她這個工作。』 『這我倒是聽說過,有部門主管在抱怨潔西常常打著你的名號在招搖壯騙。』安安說。 『會做事的員工很多,也做的很棒。但我們不會去換掉不會做事的員工。』 『怎麼說?』 『我們都會給機會,讓程度較差的員工跟上我們。大家一起成長。』 我接著說,『安安,我問你一個問題,妳就知道經營一家公司有多難了?什麼樣的員工,公司要盡可能避免,第一,很聰明但很懶惰; 第二很聰明但也很勤快; 第三就是,不聰明但又懶惰; 第四個就是不聰明但卻很勤快囉。妳覺得哪一個員工,公司要儘量避免?』 安安想也沒有想就回答『當然是第三,不聰明但又懶惰。就是笨又不做事。』 『答案不對。』我說。 『咦。怎麼可能,公司怎麼可能請笨又不做事的。』安安疑惑的說。 『妳有沒有發現公司裡有幾位不聰明但又懶惰的員工,沒有辦法舉一反三,卻也經常躲起來摸魚的。』我看的安安。『我都知道是誰,但卻沒有要到開除他們的地方。因為至少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也對。』安安說。 『公司最怕聘用到的就是,不是很聰明但卻又很勤快的員工。因為他們會多作多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卻又一直在做錯的事情。導致很多人幫他們在背後擦屁股。』我接著說『例如,一個不夠聰明卻又勤快的清潔人員正在清潔地板,他用一支髒的拖把拖地,卻也沒有洗乾淨,一根拖到尾。本來一開始地板沒有那麼髒,卻越拖越髒了。』 『我了解了。』安安說『但潔西不是笨蛋啊?』 『潔西的在公司的態度又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了。』我看看窗外。『她曾被原公司解聘過一次,回鍋剛滿一年。但她還是沒有讓自己成長。讓自己不容易被取代。與其讓她渾渾噩噩過日子,還不如我幫她做決定。』 『妳憑什麼幫她做決定。』安安不高興的說。 『我幫她離開這家公司。』我說『她沒有辦法跟公司長遠走下去。』 『可是她懷孕了,又要結婚了。』安安真的不高興。我想,可能是同理心吧。身為女人的她,當然幫女人說話。 『是的。我認為她會請育嬰假。她請產假及婚假,對公司來說是不公平的。』我接著說,『公司正面臨大虧損,所以我先動她。』 安安看著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晚上睡不覺了,連這種事情都要煩惱。但身為女人,我還是覺得這樣對我們女人在職場上是個嚴重的羞辱。我不能懷孕,不能結婚。但我支持你的決定。因為我們要支持的是很多家庭,而不是一個員工而已。』 『現在台企業,多的是排斥女人發展的內規。』我說『這是實話。我們付一樣的年薪,男人可以貢獻十二個月工時,而懷孕的女人只能貢獻十個月。我當然選擇男人啊。』 『你不要忘了你有女兒啊。』安安說。 『唉~』我說。 後記, 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永不會停歇。更不可能公平競爭。女性,不容易成為贏家。卻有可能永遠是個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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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