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

現在是深夜，會是誰呢？法蘭克狐疑的開了門。

「羅伯特！」

「嗨！」羅伯特笑著打招呼。

「進來吧！」法蘭克招呼他坐下：「要不要檸檬茶？」

「好的，謝謝。」羅伯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聽說你辭職了。」法蘭克一邊倒茶一邊問。

「沒錯，」羅伯特回答：「我無法繼續待下去了，現在我找到了新工作，是一家夜店。」

「是嗎？」法蘭克將茶端到桌上，在對面坐了下來。

「至少在那裡不需要忍受組長無理的要求，」羅伯特笑著說：「他現在還是老樣子嗎？」

「你覺得他有可能改嗎？」法蘭克道：「動不動就罵人，稍微抓住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要大做文章，真想海扁他一頓。」

「我有同感，所以我才決定離開。」

「最近過得怎樣？」

「還不賴！」羅伯特喝了一口檸檬茶：「我非常喜歡這份新工作，要不要來玩玩？」

「我從來沒去過夜店。」

「我建議你一定要來一次。」

「算了！」法蘭克笑道：「我快忙死了，最近只要看見組長那副嘴臉就想揍他，真搞不懂他為什麼要那麼挑剔。」

「我瞭解你的感受。」羅伯特道。

「不過我暫時不想換工作，至少現在過得還算穩定，不過偶爾想到外面走走。」

「你的『無條件假期』還剩下幾天？」

法蘭克想一想：「上次去度假用掉了七天。」

「所以還有三天，」羅伯特提議：「要不要到我那裡玩幾天，到我的店裡，我請客，不用錢的。」

「門都沒有！」法蘭克無奈的搖搖頭：「最近這個企畫案，組長把我盯得緊緊的，我哪裡都別想去。」

「管他的，企畫案不是到下個月底才要交？」

「沒錯。」

羅伯特道：「那還有將近一個多月，時間相當充分，你不如先放鬆一下，你太緊繃了，這樣會生病的。」

「沒那麼嚴重吧！」法蘭克道：「我覺得還好，倒是你變瘦了，臉色也比較蒼白。」

羅伯特摸摸自己的臉，笑道：「是嗎？可能是長時間沒有出去曬太陽了吧！」

「夜店的工作都是晚上，你會不會日夜顛倒？」

「還好，我工作到十二點下班，睡到早上七點，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喔。」

羅伯特看了看錶，起身道：「我必須走了。」

「一路順風！」

羅伯特掏出皮夾，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法蘭克，上面寫著『凡派爾』。

「這是我的店，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如果要來事先打個電話給我。」

「好的。」

※        ※        ※

看見法蘭克從辦公室出來的模樣，里昂知道他一定又被組長狠狠的削了一頓。

「他媽的！」法蘭克把文件重重的摔在桌上：「這個也不對，那個也不對，他那麼強自己做做看！」

「他是組長。」里昂道。

「那又怎樣？」

「那表示他可以命令一群比他更有能力的人做事。」里昂露出無奈的表情。

「真不公平！」法蘭克道。

里昂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吧！」

「昨天羅伯特來找我。」法蘭克坐在辦公桌上說。

「真的嗎？」里昂問：「很久沒有看到他了，他說了什麼？」

「他說他找到了新工作，而且過得很好，他還建議我應該出去散散心。」

「里昂！」辦公室傳來組長的叫聲。

「輪到我了！」里昂嘆了口氣，起身走向辦公室。

法蘭克回到座位上，從抽屜拿出了假單。

無條件假期是公司給員工的一種福利，一年可以請十天假，跟組長沒有關係，不需要經過他批准。

法蘭克將剩下的三天假期全部寫上去。

企畫案的事，回來再慢慢處理都來得及，反正還有很久的時間。

他將兩腳打直放在辦公桌上，身體後仰，看著天花板，嘴角露出了微笑。

※        ※        ※

他第一次到夜店。

『凡派爾』的招牌閃著紅黃綠藍四種顏色的霓虹燈光，人潮多到法蘭克根本不相信，而且絕大部分是年輕人。

法蘭克看見了羅伯特，正在門口向他招手，於是他走了過去。

「我不知道這裡會這麼多人！」法蘭克說。

「多？」羅伯特笑道：「現在才八點，待會兒你會走都走不進去！」

他帶著法蘭克進了店。

法蘭克第一次親眼看到了夜店裡的情況。

刺耳的音樂，閃耀的燈光，擁擠的人群，一切看來奇特卻又真實。

燈光總是以超乎常規的節奏閃爍，與一般人司空見慣完全不同的形象是這裡的特色。

不需要衿持，因為沒有人會在意到你，他們甚至不會注意到你的存在。

食物的香味、濃厚的酒味、香水味、汗臭味全部混在一起，這種感覺從來就不曾有過，甚至想像都想不出。

舞池裡的人扭動著他們的身體，節奏在這裡已經不是那麼的重要了，你愛怎麼扭就怎麼扭，不用在意碰觸到別人的身體，這反而會挑起人類最原始的情感。

羅伯特帶他來到一個座位，這裡距離大門不過十公尺，卻走了將近五分鐘。

「這就是夜店？」

「還不算是！」羅伯特笑著說：「如果你明天這時候來，到時候就有好戲可以看！」

「什麼好戲？」

「Party Queen比賽。」

「那是什麼？」

「會有一堆女生在舞池當中展現獨特的舞姿，由在場的人選出當天的優勝者，保證你大開眼界！」

「羅伯特！過來這裡！」吧台傳來呼喚。

「抱歉！我必須離開！」羅伯特說。

「我一個人坐在這裡不會有問題吧？」法蘭克有點不安。

「放心！這裡的人都很和善！」他拍了拍法蘭克的肩膀，走向吧台。

法蘭克坐下來四處打量，四處都是刺眼的閃光。

他將眼光轉向吧台，想尋找羅伯特，卻看見了一個女子獨自坐在那邊喝飲料。

她身穿，不對，那不叫穿，應該說是兩條繩子掛在脖子上，綁住一塊布遮在胸前，下半身圍著一條暗色條紋毛巾，裡面有沒有穿褲子就不得而知了，腳上穿著白色長皮靴，脖子戴著水晶項鍊。

她看見了法蘭克盯著她看，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這下完蛋了！法蘭克心想，他不善於和陌生人交談，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在她們面前他永遠都感到不自在。

「嗨！」她打招呼。

「嗨！」

「你一個人嗎？」女子問。

「嗯，目前是的。」法蘭克覺得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像個笨蛋。

女子坐了下來，就在他旁邊，距離近到法蘭克可以聽見她的呼吸聲。

「我叫潔西卡！」她自我介紹。

「法蘭克。」

「你很面生，法蘭克！」潔西卡問：「你並不常來吧？」

「事實上，這是我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法蘭克回答。

「真的！」潔西卡笑了起來：「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的工作，這個，應該算是幫人處理財務上的問題吧。」法蘭克緊張的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喝了一口水。

「你是高利貸？」

水從法蘭克的嘴裡噴出來，噴的滿桌都是，他說：「不！」

潔西卡大笑：「別緊張，我只是開玩笑！」

「妳呢？」法蘭克一面擦乾桌上的水一面問：「妳應該是學生吧？」

「事實上我並不喜歡這個職業，太無聊了，整天就是聽老師講一些根本聽不懂的東西。」

「所以妳沒有上課？」

「偶爾，我在讀大學。」

「嘿，你們兩個！」羅伯特走了過來：「看來你們互相交到新朋友了！」

「他是你的朋友？」潔西卡問。

「同事，以前的。」羅伯特坐了下來。

「看起來像個乖乖牌！」潔西卡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法蘭克。

「等著瞧吧！」羅伯特笑道：「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種地方我可能不會再來第二次！」法蘭克說。

「為什麼？」潔西卡問。

「這裡太…，怎麼說，不太正常。」

「不正常？」羅伯特道：「你說的正常就是每天上下班，在公司受老闆的氣嗎？」

「也不是，總之這裡的感覺就是怪怪的。」

「拜託！」潔西卡道：「所謂的正常生活只不過是過度的保護，犧牲了自我的特質，那根本和正常無關。」

法蘭克看著她展開長篇大論。

「這裡，我們發洩自己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自在的放鬆心情玩耍，穿自己想要的衣服，作自己想要的動作，我不明白這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可是我覺得有點不倫不類。」

「你太古板了！」潔西卡道：「我覺得這是興奮自我精神最適當的途徑。」

「看吧！」羅伯特在一旁笑著：「她是對的！」

「可能吧！」法蘭克說，他也不確定。

DJ換了首音樂，節奏輕快。

「你會不會跳舞？」潔西卡問。

「我…」

他根本來不及回答，潔西卡一把抓住他的手，衝進舞池。

「來吧！」潔西卡扭著身體，大聲的喊：「這很簡單的！」

法蘭克不停的被旁邊的人碰撞，他喊道：「我不會跳舞！」

「只要跟著我做就可以了！」

潔西卡的腰簡直就像是跟身體分開的，臀部可以任意朝每個方向移動。

她比法蘭克矮半個頭左右，身上幾乎等於沒穿衣服，法蘭克一低頭就可以看到他原本不應該看到的部位。

日以繼夜工作，每天遵循的規範，壓抑的情感終於在今天得到了抒解。

內心潛在的慾望為法蘭克開了一條路，四周的環境喚起了他精神潛在的快樂，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有了動作。

「你跳得很好！」潔西卡笑著喊。

事實上跳舞是不需要訓練的，如果你並不要求非得變成麥克傑克森那種巨星的話，你隨時隨地都可以跳舞，法蘭克逐漸有了一種自己意識不到的律動。

這種動作暗示著一種充滿動感的歡愉，在看似輕浮的姿態裡隱藏著令人陶醉的魅力，法蘭克深深的感受到這一點，動作越來越起勁。

天花板突然落下火花，點點閃亮的星光落在大家的頭頂，半明半暗的包圍著人群，法蘭克感到意識不到的舒適，擴大了他的快樂。

一個人觀念的改變簡直就像化學反應那樣瞬時，剛才所有的衿持在這閃電般的一瞬間化為烏有。

※        ※        ※

夜意微涼，潔西卡站在法蘭克身邊。

色彩斑斕的霓虹燈賦予了她莫名的魅力。

豐滿的臉頰，朦朧的雙眼，烏黑的秀髮，清靜的月光灑在她的肌膚上，更突現出一股獨特的吸引力。

法蘭克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在跳。

「妳家在哪裡？」

「離這兒不遠的地方。」

「妳跟誰住？父母？」

「我自己租了一間套房，」潔西卡看著法蘭克，笑著問：「你在想什麼？不懷好意？」

「沒有！」法蘭克有點不安的回答。

「你呢？」潔西卡問。

「我？」

「你租旅館嗎？」

「沒有。」法蘭克沒有事先訂房間，他原本打算住羅伯特家，但是事情卻不如他所預料。

「你要住羅伯特家？」

「不，羅伯特說今晚要去別的地方辦事。」

潔西卡問：「那你要住哪裡？」

「我不知道。」

潔西卡道：「要不要來我家住？」

這樣好嗎？法蘭克心想。

※        ※        ※

法蘭克沒有到潔西卡家，他住在旅館。

他不是一個隨便的人，他也不打算將潔西卡當成一個隨便的女人。

這間旅館是潔西卡介紹的，看起來還蠻有格調，雖然不算高級，但至少令人很舒適，這正好是法蘭克最需要的東西。

飯店人員貼心的服務，消除了他一身的疲乏感，在這裡根本不需要擔心人地生疏的問題。

之前對於組長那種不可名狀的怨恨一掃而空，現在他的心裡再也感覺不到那種惆悵鬱悶的氣息。

他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很快的帶著倦意進入夢鄉。

（待續）